直至入夜,如昔带了芩儿,就着月光出了筱雨宫,往崇华大殿走去。
处于宫中东南处的崇华殿,是宫中历年祭祀祈福的地方。
如昔和芩儿在崇华殿前,将做好的祈福明灯点燃,明灯一点点膨开,待热气充满了灯内,如昔和芩儿渐渐松开手,明灯缓慢升起在空中,红色的光亮带着如昔的祝愿一点一点接近月亮。
如昔双手合十,闭目祈愿。
芩儿看见红福的明灯上只写了一句,“春风莫如昔,绕指复又去。”微惑,待如昔睁开眼睛,方语道:“才人不是来为美人祈福的么?为何只字不提?”
“只怕写了反而给姐姐带来麻烦,心中祈福就好,”如昔仰望着明灯,那句定缘之言在红光之下只留斑驳余影,她声音清浅,“我爹说,祈福明灯待到亮光消失不见便是上天已经听到了心愿,可他说,明灯能升天是有原因的,灯灭也只是必然,祈福的心愿,上天听不见。”那个他,才是她的心愿……
“既然……为何才人还要来祈福?”
如昔似叹似笑,“可如今的我,除了祈福,还能如何。”类似林美人今日这样的遭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自己头上,但她会尽力去避免,如果实在逃避不了,那便是命,她无话可说。可她还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他的平安……
芩儿浅忧低语,“才人,明灯好像灭了……”
如昔微滞,仅一个失神,灯就不见了……她环顾月空,却一无所获,“怎么会……”这才过了须臾,怎这么快就熄灭了?难道真有天意?那它是听见了自己的心愿,还是回绝了自己?
如昔原本只是祈福安慰自己而已,可眼下却更重的忧愁上了心头。
“才人莫担心,定是老天听见才人的心愿了。”
如昔不甘心的四处仰望,可那红色的灯光却哪里也不见,心头犹如被压上了石头,沉闷而厚重,蓦然垂首,“走吧,媶儿该等急了……”
“是……”
红福纸做的祈福明灯,飘飘摇摇越出了宫门,那微弱的光亮渐渐湮没,坠落在地。
朝阳东出,朝堂之上,百官列队而立,颔首垂眸,恭候着那人到来,唯独慎亲王亦皓目光始终放在别处。
亦皓的指腹在那红纸上轻轻滑过,这破损不堪的祈福灯,已被人踩踏了数次,灰尘扑扑的红纸,伴着晨早的清风浅飘轻扬,没有人去留意它的来处,亦皓也没有,直到他看到那两个字,如昔。
昔年旧谊霎时间回涌心间,一句春风莫如昔,绕指复又去,沉淀了他与她的的初见。
她,过得不好么?
朝上,亦皓依然是闲适浅愉的神情,面对大臣的争辩,他只笑不言。
亦辰看到他袖中露出的一角红纸,“九弟,你觉得谁更能胜任这御史大夫一职?”
亦皓颔首,“臣弟不知。”心里却知,无论这大臣如何争辩,皇帝心里早已有了人选,他又何必牵扯其中。
亦辰浅愁于眉,“爱卿们商议出结果了么?”
一时间朝堂又再度热闹起来,众说纷纭,却也无非是想要将此官位纳入自己一派,良久,皇帝像是犯愁得紧,终了,“既然爱卿们不能给出个合适的人选,吏部侍郎陈卿家为国效力多年,便命其接替为御史大夫,诸位卿家可有意见?”吏部侍郎便是新受宠的陈美人之父。
“皇上英明。”众人弯身一礼,硬是让有异议的人也没了说话的时机。
下了朝,众人皆寻了那新晋的陈大人府上贺喜,亦皓却另寻了一人,唐维。
勤政殿,王德胜从外而归,礼道,“皇上……”
“说。”
“奴才查过了,慎亲王手中的红纸,确实是从宫外带来的。”
那红纸虽然脏破,其纸张质地却极好的,寻常人家,用不起这样的纸,更不会乱弃于地。
“确定?”
“奴才仔细问过了,的确如此。”
“……”
“兴许也就是王爷随意捡的。”
“呵,慎亲王已沦落到街上去捡纸了?”
“……奴才失言。”
亦辰紧抿着唇,若是要紧的物什,他不会带到自己面前来,若不是要紧物什,他又何必带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