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手一个巴掌打在男生的脸上,将他的黑框眼镜打落。
“啪!”
黑框眼镜落在雨水中瞬间消失了,一个彩色的正方体滚到了杨姿怡的脚下。
她捡起了一看,是个魔方。
一个只要扭动一下,就可以复原的魔方。
心底涌出一个强力的信号,复原它!
杨姿怡双手一扭,魔方复原了,光芒从魔方格子的缝隙中闪出,比闪电还要刺眼,光芒吞没了她的全身,吞没了大雨,吞没了天空。
太耀眼了,她捂住眼睛。
再睁开眼,面前闪烁着巨大的光圈,而周围一片黑暗。
玻璃外面是漆黑的夜,教室里座椅凌乱,灰尘满地,方墨一手晃着手机,一手吹着自己的手掌。
“黄婷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杨姿怡真正清醒了,忽然明白了整个始末,脑袋狠狠撞在桌子上,周而反复。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砰砰砰……”
一声声闷响,直到她脱了气力,才停止下来,大声呼出一口气,头摊在桌子上。
一旁的方墨沉默了,他很想安慰杨姿怡,但没有,因为他知道这一段路她必须自己一个人走到尽头,她以后的人生中会反反复复重走这一段回忆的旅程,在一次次煎熬中完成自我的救赎。
他叹了一口气,悲剧其实不是无法避免,只是有时候我们太冷漠。因为人与人之间无法做到直接的心灵相通,或多或少都会存在着隔骇和误解,即使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但因为某些客观上无法避免的,某些主观上无法回避的东西,有时候也会形同陌路。
就像她与黄婷婷,在她们之间隔着很多人、隔着很多目光、隔着很多人们相约默认的规则,使她们即使曾经再要好,也有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而黄婷婷更加可怜,因为自身的性格、学习成绩使她在学校得到了太多的嘲讽、忽视、轻视、疏远、漠不关心,这些经过高考这个冷酷的大环境的曲解、放大,劝退成了压垮她精神和心理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倒下了,她倒在了冷漠的人群中。
学校原本是一块培育学生健康成长的土壤,却在进行上层输送的过程中被功利污染了,甚至一些可爱的园丁也忘记了这片土壤最根本的目的。世界是竞争的,是残酷的,但竞争和残酷不是世界本来的面目。也许知识、成绩可以改变命运,但最终决定命运的是——性格。
被孤立的黄婷婷就是一个牺牲品。
但她不是唯一的一个。
方墨目光落在杨姿怡的身上,黄婷婷的悲剧已经无法挽回,他能做到的只是帮助杨姿怡重新认识这一段回忆,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可下一个黄婷婷谁来拯救?
他陷入了漆黑的平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杨姿怡的心情才有所平缓,她撵撵头,桌子很软,很舒服,但湿漉漉的。
她又撵撵头,的确湿漉漉的,舌尖好奇地伸出来,舔舔嘴角颊沾的液体。
咸咸的,有一股铁锈的味道。
血!
杨姿怡猛然抬起脸,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方墨的右手一直就垫在她的头下。
她用双手抹抹头顶和脸颊的血迹,已经干了。
“不用抹了,那也是我的。”
方墨伸回自己麻木中的手掌,摇了摇头:“还好,应该还能用。”
杨姿怡本想说声谢谢,可刚开了口,忽然又想起了黄婷婷,再次抑制不住自身的情感,捂着脸哭了起来。
“别哭了。”
“是,是,我害了她,如果我当时能提前安慰她……她就不会服药,如果我……我过去问问她,就……能发现她服药……如果……”
“世界上,没有如果,在这里是,在别的地方也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你也没有对不起她,她也不需要原谅你。”
“可……都是我的错,她不会原谅我的,不会原谅我的。”
“你怎么知道她需要原谅你?来,给你看一样东西,黄婷婷留给你的。”
方墨拉着浑身酸软的杨姿怡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他将一个单人桌子翻了过来。
然后,他用手机照亮了桌底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印记很深,是用指甲划上的。
「Anny&;Angel,forever!」
杨姿怡捂着嘴,跪倒在一旁,眼前飞舞起红色的榕树花。
那一年,榕树花漫天飞舞的季节。
放学路上的大榕树下,有两个女生抱着书走过。
“婷婷,她们都有英文名了,我们叫什么好呢?”
“你长那么漂亮,叫angel吧!”
“angel?那你呢?”
“我就叫anny,我们都a开头的,这样永远都能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