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黑暗之都（三十七）

于蒙扎·德尔·帕拉维奇的预计是一个错误，他简直就是在开玩笑。”里拉说，努力装出他习以为常的诙谐语调，“如果情报正确，我现在已经提着猎手小姐没有四肢的身体来领取奖励了。”

    里拉只有脊椎和残缺脑袋的身体被她从地上提起来，碎石磨砺着裸露的神经，带来难以抵御的剧痛。然而随着视线升高，墙壁亦从冰冷的黑暗中浮现，他忍不住端详墙上无数的细节——甚至遗忘了痛苦。那上面不是普通的浮雕，而是一个个套着人皮的恶魔，每个恶魔的人皮都从不同的部位往外撕裂，其轮廓仿佛讲述着许多古老的记忆，一直延伸到火把照不到的地方。它们层层叠叠，甚至相互挤压得变了形。从人皮中裸露出的扭曲肌理令他以为自己来到噩梦之中。噩梦拥有一种无法抵御的魅力，呼唤着他的渴望和本能，神经亦染上一层明亮的血色。

    虽然鼻骨裸露在外，他还是闻到了花卉和露水潮湿的芳香。

    “这地方莫非就是家族的深处？”里拉蠕动着他漏风的脸提问，努力想看到黑暗中此人的脸，“您是谁？家族的祭司吗？”

    “你在看什么？”她提问，忽然扭过脸来。

    “我在......”

    接下来的一幕实在无法形容，也许将会一直在他的噩梦中徘徊不去。就像撬开下水井的盖子一样，她的脸往上打开了，宛如一只手扯开她脸上原本合拢的拉链。尖牙利齿遍布她整个打开的面颊裂口，并且裂口还沿下颌延伸到胸前，接近腹腔。本以为有内脏的地方露出虚无的黑暗和排布整齐的长牙。那些牙齿像是洁白的玉石雕铸而成，是一种艺术品。她把里拉提到自己胸前，用那张咧开的深渊对着他的脸，呼出冰冷渗人的寒气，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你在看什么？”许多个带着回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低语说，“里拉？”

    这声音是从她体内的黑暗传出的。

    “我什么都没......”

    一条带倒刺的长长的舌头垂下来，触碰了一下他的眼睛，紧着像舔舐甜点一样钻进他眼眶的缝隙里。最终，他的整个眼珠都被囫囵吞下去。

    里拉听到咀嚼的声音，白色的汁液溅到脸上，但他发不出声。

    “如果某人的眼睛冒犯到了你，你就应该提前把它们挖出来，奴隶。你该把它们挖出来的，不是吗？”

    “我明白。”里拉低垂下眼睛，“我会对她这么做的。”

    “去磨砺你可怜的灵魂，远离贪食、享乐和欲望的燃烧，如今你属于永恒的静默，里拉，你不能再这样纵情下去。如果你敢违背隐语，我是不会再救回你的。”

    “您想要我做什么？”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管去听从家族的吩咐，为这次召唤划上休止符。”这个孽物柔声说，“隐者也好，天使也罢，它们都是你无法理解的古老，是你无法想象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