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曾经观察她的作为,你就能发现,人是如何相信一个陌生人的。”
“她非常的——温和,至少是对待他非常温和。她会体贴梅罗夫的难处,在他支支吾吾的时候,就代他解决问题,同时又不在他眼前说出她所做的这些事,直至他某天‘偶然’发现为止。最初是艾洛莎招揽了我那可悲的小师弟,而自从他加入艾洛莎的队伍,他就比平日多了很多笑声,脸上带着一种称作希望的情绪。在师父那边,我看到小师弟刮掉胡须,收拾衣物,想要摆脱往日的习性,显得自己是个值得依靠的男性。似乎是他觉得自己总在被照顾,就想......”蒙扎思索半晌,然后补充了一句,“就想和统领阁下走得更近,成为眷侣。”
“而他距离你师父的居所越来越远。”
蒙扎眨眨眼睛:“的确如此。”
“人心太过简单明了,轻而易举就能看穿,轻而易举就会被占据。他们无法看清自己思想的来源,无法看到一个理念是否属于自己,也就无从分辨自己是否遭受奴役。”杜恩说,“就说为我们献出了生命的传令者吧,他牺牲的理由很简单,——他将我所赋予的思想当作他自己的思想,将我所陈述的意义视为自由的体现。你的小师弟,他也相信了由他者赋予的希望和意义,然后他又为这份希望和意义陷入到爱情中。结果就是,他会为一份子虚乌有的爱付出一切心血。到了最后,譬如说需要他付出牺牲的时刻,他就会被抛弃,落得你我皆知的结局。”
“这么说来,杀死他的利刃,其实来自他自己的内心喽?”
杜恩一挑眉毛:“在你看来,受到欺骗就意味着死亡?”
“受到欺骗的人正是其他人的奴隶,或者说就是一条狗。”蒙扎忍不住想要发笑,她简直要笑得露出尖锐的犬齿了,“这样的奴隶永远也无法摆脱受奴役的身份,永远也没法摆脱那条看不见的铁链。而这样的处境,又和死亡有何差别?”然后她收敛嘲笑,面无表情地做出补充,“我宁可找把匕首自裁。”
“你的理由真是一如既往,简单明了得过份,而且很不通人情。”
“我的想法一直简单明了,只是其它人想的太过复杂,又顾虑太多,才难以理解。改变对一个人的态度不需要任何复杂的理由和顾虑,杀死一个人也不需要任何复杂的理由和顾虑,和不久前还生死相向的人同行,更不需要任何复杂的理由和顾虑,人情有何用处?徒增累赘罢了。”
“这么说来,忽然对跟你结伴的人拔剑相向呢?”
“事实上,我从未对其他同僚拔剑相向,玩尸体的家伙。”蒙扎抬起脸来,看向这个作为比统领阁下更加具威胁性的家伙,“即使很难在共处时搞好关系,我也懂得如何掩饰。若是非要给一个理由,我只能说,你在探询我,你总是想把我为生存在文明世界所压抑的渴望揭示出来,这其中包含着我很多、很多次付出,很多、很多次努力的尝试。”
“也就是说,你在做美梦。”
“是的,”她摊开手,耸耸肩,并不在意话语中的讽刺,“我本性异常,但我想正常生活在文明社会的秩序中,享受其中的福利。这确实是在做美梦。不过,我至少付出过了,我还得到了成果。”
“这话没错。只是你终究无法摆脱黑暗的引诱,蒙扎薇娅。在这世间总有些人无法压抑自我,逐渐投入世界的背面,以陷入疯狂来满足与生俱来的饥渴。”
“我觉得我足够理性了,而你每句话都带着我要思索很久的目的,其中有的是引导,还有的,”蒙扎挂着扭曲的笑脸加重语气,“——是教唆和挑拨。”
“但你还是愿意相信我。”杜恩说道。
“一部分是吧,我确实相信你,没有其它人比你更值得我相信了。或者也可以说,我只是相信你对我的认知,——你比我本人更明了我是谁,明了我是什么,仅此而已。在这世界上没有其他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也没有谁能明了我在想什么,哪怕是我的师父也不行。”蒙扎说道。她知晓眼前这家伙的异常之处,而经历过回归之旅这段时间的见闻之后,她相信,此人洞悉一个人的心智就好像她浏览一本翻开的书,其中就包括她自己。
对她来说,和一个明了自己的人谈话是非常简单的,即使他对许多事情都满怀恶意,每一次呼吸都散发出危险的征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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