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什么?”阿列克修斯手臂微按,随口问道。
“不知道,而且看起来马上要下雨了。”
皇帝用小时候从奴隶那里学到的突厥语狠狠咒骂了一声,泰提修斯仍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身旁的塞尔柱指挥官卓什第一次听见罗马皇帝讲自己的语言,嘴角的胡须不禁微翘了起来。
“让军队做好准备,明天随时拔营。”
泰提修斯行着军礼,轰然应声,身上的铁甲发出一阵摩擦的响动,皇帝平淡话音中的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趄趔。
第二天,泛着血腥气的军营在薄雾中苏醒过来,微雨浸湿的烂泥让一切变得灰蒙蒙的,披上皇家首席佩剑铁卫阶级独有的镀金盔甲和白色披风后,泰提修斯看起来跟一个传统的罗马军区长官已经毫无分别(军区长官及其副手一般属于Basilikos?Protospatharios等级)。营帐外,成排的禁卫军列队走过,手中抱着包裹大小兵器的牛皮跟马皮,瓦兰吉的红色三角旗也扎得紧紧的,以免被雨水打湿后掉色。
洪亮的军号声骤然传来,泰提修斯侧耳倾听,随即有些激动地爬上营壁,透过轻烟般的雾岚,第一个西部援军士兵的身影终于显露出来。
幽灵般的红色披风笼罩着一个遍体精钢的贵人,头盔上雕刻的狰狞狮鹫布满雨滴,愈发辉煌耀眼,然而头盔的主人却在对一个穿着简朴的中年男人谦卑行礼。
“你迟到了,我的兄弟。”
“都是杜卡斯的错,陛下……”凯撒嘟囔着抱怨起来,却被皇帝一个眼神止住。
“怎么不见尼古拉将军?”阿列克修斯紧盯着凯撒那张被打湿的脸,一点也没有叫宦官给对方取来新衣袍的意思。
“被杜卡斯家的小子留下了。”凯撒终于找到了机会,立刻大声答道,“只有乔治将军和我一道,那家伙给我们的人马连一半都不到,中央禁卫军也被扣下了一半!”
阿列克修斯心底一惊,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小约翰难道要谋反?表面上,皇帝依然不动声色。
首都如今在兄长伊萨克的牢牢控制下,虽然靠着皇后的帮助,前任凯撒老约翰·杜卡斯有可能突然控制皇宫,将安娜和约翰掌握在手中,但是没有伊萨克和教会的支持,杜卡斯们只能被围困在布拉赫纳宫中,等待自己回师平叛。
我的手上掌握了帝国最后的精华,巴格达也是我的盟友,约翰·杜卡斯除了勾结诺曼人,还有什么机会呢?他会蠢到这种地步么?
排除了杜卡斯作乱的可能,阿列克修斯判断,小约翰一定是有别的事情瞒着自己,他为什么只让乔治回来呢?对了,乔治·帕列奥列格的妻子也是一个杜卡斯,尼基弗鲁斯这个莽夫显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真相就着落在尼古拉身上。
阿列克修斯瞟了一眼人群中的格里高利·马夫洛卡塔喀隆——尼古拉的兄弟,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随即眼神扫向身侧的泰提修斯,后者似乎在朝他摇头。
现在还不是追究的时候,先完成眼前的事,只要消灭佩切涅格人,剩下的敌人自然会一一倒下。
看着眼前这群饿狼般渴望功劳的军事贵族,阿列克修斯忽然想起一个年轻的凯尔特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记得那对漆黑眼珠里射出的也是同样的炽热,或许,这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更值得拉拢,他们没有显赫的家族可以依靠,也难以觊觎帝国的至高冠冕——这最甜蜜、最可怖的冠冕,愚蠢之辈得之,只会学着沉迷美食,享受爱欲,最终他们都和尼尼微的亚述王一般堕入地狱,帝国也因他们而腐朽衰亡,只有我,只有我懂得克制欲望,忍受苦难,也不忘妆点辉煌,粉饰太平,我的称帝或许不符合基督精神,但是只有我才能拯救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