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满庭芳·未语梦惊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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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枝头的时候，父王果真来看我了，手里还端着一盘糕饼，我趴在枕头上，装作熟睡的样子，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桃花香。

    是桃花饼？

    我眼睛假寐，耳朵却一直留心听着动静。

    父王放下盘子，走过来，在我的床边坐下。

    我顿时十分紧张，眼睛闭得紧紧的。

    “起来吧，知道你没睡。”父王说，声音和缓。

    被发现了！索性我就不转身了，看他还能怎么办！

    “芳华，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哼，知道你还说！我继续装睡。

    “芳华，其实，父王都知道的，这次侧妃借衣邀宠。还有你素来不喜欢她，我都看在眼里，可是，我心向你她也一直知道。但她总归是侧妃，在我的府上，甚至整个大陈朝，她是断断不敢对你存有半分歹心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对她必将再无半分容忍。”他的语气里，有一丝无奈，说着说着，我都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戚，我心中不忍，终转过头看他。

    十二年恍然不觉，他的眼角已经生出了细纹，举手投足都透着点成熟的沧桑，果真再不复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我心中一恸，坐了起来，伸出双手拥向他，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哽咽道：“父王……”

    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知道，我也都看在眼里，这十二年来，我知道他过得并不开心。

    一直以来，他都尽量避开宫中各类热闹的活动，很早的一次，我们跟景王一家一同进宫出席宫宴，看着廷宇哥哥一家其乐融融，尽享天伦的时候，父王总是淡淡地别过双眼，抱着尚且年幼的我，轻轻捏着我蜷曲的小手，温柔问道：“芳儿，我们一同去御花园转转可好？去看看御花园的桃花，究竟有没有咱们家的开的那般好。”

    跟着他乘船南巡，看着江南美丽富饶的湖光山色，在我准备激动地跟他絮叨眼前这些跟北方大不一样的风光时，我看到他的眼底，却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哀愁。

    而王府的书房里还挂有一副字：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断魂在否？

    江南的风景明明如诗如画，哪会懂什么伤心怨恨呢。

    我不得其解，只道父王性子多愁善感，不善表于形色。

    通过府里老人的描述和外人敬于我父王的威仪，我知道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京城才俊，他年轻的时候就曾带兵为大夏打下一座座城池。只观现在父王的样貌，也依旧可以看出他曾经是个何等俊美的少年。临淄城的姑娘们，多半都曾为他芳心暗许。

    可有谁知道，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这些年却时常借酒消愁，郁郁寡欢，从记事起，我就未曾见过他真心敞怀大笑一次。

    “父王的心在你这里，所以无论她再费尽心思讨好又有什么关系？这么些年，我们不是一直这么过来的吗？我们父女俩……还要继续一直好好过下去……”他看着我，神情专注而珍重，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就好像，我的眼睛里，住着其他什么人一样。

    第一次，我切实感受到了父王真真切切的悲伤，我极力想安抚他的这种情绪，我左思右想，对他提议：“父王，你不要难过，芳华会一直陪着你。”我也学着拍拍他宽阔的背，他突然展颜笑了，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尖，“小鬼灵精。”他说，那笑容看起来，仿佛融化了世间一切哀愁。

    “父王，几个月后就是江南一年一度的琼花宴，今年我们可不可以，再下一次江南？”

    父王终于笑了，拍拍我的头，“好，就依芳华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