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了自由身的张自忠,唯有一个信念,杀鬼子,摘帽子,摘掉他头上卖国贼大汉奸的帽子。为表此心,他在给过去的同僚和部属的信中写到:社会方面颇有不谅解之际,务望诸兄振奋精神,激发勇气,誓扫敌氛,还我河山。非如此不能救国,不能自救,并不能见谅于国人。事实胜于雄辩,必死而后能生。
必死而后能生,为了清扫自己毁誉,张自忠将军选择了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死”这个字,频繁出现在他的笔端。
枣阳之战,让世人颇为不解的是,张自忠在襄河东岸打了一场胜战撤回西岸,此时他的部队只有三个团在此,但他不知为何非要再渡襄河,以两个团的兵力去打日军主力。出发前,他一反常态换上了黄呢将官服,让他的部属大为吃惊,因为他从来只穿土布军装。后来他们才明白,张将军已做好了以身殉国涅槃重生的准备。
5月14日,张自忠将日军第1师团拦腰截断,予以痛击。日军屡屡受挫,奇怪这支部队何以如此顽强。很快日军得到情报,这支队伍竟是张自忠亲自带队。
于是,15日,日军万余人分南北两路向张自忠率领的千余将士实行夹击,欲将之完歼,活捉张自忠。激战至16日拂晓,张自忠部被迫退入南瓜店十里长山。日军以飞机和大炮猛轰阵地,弹如雨下,十里长山顿成一片火海。熊熊火光中,身材高大着黄呢将校服的张自忠分外耀眼,日军便将主攻方向定格在这身军装上。
此时,日军包围圈尚有一个缺口,但谁都可以从这里突围出去,惟张自忠不可,他输不起,更不可能当逃兵,因为此战他已抱定牺牲之念,以雪汉奸卖国贼之耻。
16日下午三点,张将军腰部中弹,右肩右腿被炮弹炸伤,他只能呈卧状指挥战斗。三点五十分,将军又中三弹,他不愿倒着死,拼尽身体余力猛然站了起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的脸上露出神圣而璀璨的笑容,因为他知道,从此刻起,他头上的那顶卖国贼大汉奸的帽子终于可以摘下了,他将以壮烈殉国之举,洗清不白之冤。
所以,后世曾有史学家给张自忠将军之死盖棺定论:他或死于日本人之手,亦死于公众舆论之口。
必死而后能生,以此激励血洗自己的张自忠,其伟岸的身躯轰然倒在了抗战第一线——枣阳战场。经审认确定无疑后,在场日军官兵为张将军之壮举所撼,无不肃穆膜拜。日军第1师团师团长村上启作命令军医用酒精把张自忠的遗体仔细擦洗干净,用绷带裹好,并命人从附近的魏华山木匠铺赶制了一口柏木棺材,将张将军的遗体庄重收敛入棺,葬于陈家祠堂后山土坡上,坟头特意立了一块墓碑,上书:“支那大将张自忠之墓。”
当天深夜,奉命驰援的国军第三十八师赶到南瓜店,师长黄维纲获此噩耗,悲愤欲绝。国军最高统帅蒋中正惊闻张自忠以身殉国,立即下令让第五战区不惜任何代价夺回张自忠遗骸。此令下达到黄维纲部,黄维纲当即组成了一个敢死队,亲自率队再渡襄河,与日军激战两昼夜,付出了二百余将士伤亡的代价,攻占陈家祠堂,开棺起出张将军遗骸,令其魂归故里。
张自忠将军的灵柩,由宜昌起程运往重庆,举行国葬。当日,十万人口的宜昌,倾城出动,万人空巷,在将军灵柩经过的长江边,为他送殡,挥泪祭奠。日军飞机多次在宜昌上空盘旋,十万宜昌人眼睁睁地看着敌机,却无一人惊恐躲避。目睹此万人同悲的庄严肃穆之景,入侵日机居然一反常态,未投一弹,未开一枪。
1940年5月8日晨,当灵柩运至重庆朝天门码头,蒋中正、冯玉祥等政府军政要员臂缀黑纱,肃立码头迎灵,并登轮绕棺致哀。蒋中正在船上“抚棺大恸”,令在场者无不动容。蒋中正亲自扶灵执绋,再拾级而上,护送灵柩穿越重庆全城。国民政府发布国葬令,颁发“荣字第一号”荣哀状,将张自忠牌位入祀忠烈祠,并列首位。8日下午,蒋中正与军政要员和各界群众在储奇门为张自忠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
至此,张自忠将军蒙冤之身方得以正果,真正做到了他所希冀的“必死而后能生。”
枣阳之战第二阶段,敌我战局之逆转,日军情报战在其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尤以张自忠第三十三集团军战事之优转劣为标杆。
张自忠将军之死与我情报泄密不无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