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泡过,脚底的泡用针穿过,血水放完,缠上老板娘带来的干净棉布,再把脚伸进她买来的草鞋里,在地上走了几步,感觉好极了。
吃过简单的晚饭,天色也暗了下来,准备上路时,老板娘多了句嘴,问他们是去哪儿,如果找个人抄近路要少遭许多罪。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又都拿眼睛望着邹少华,毕竟他是科长,大伙儿既然凑一堆了,主意还是得他拿。刚才这相互看的一眼,其实跟开口说话一个意思,这对夫妇纯当地人。既然如此,在这两眼一抹黑的乡下赶夜路还得找人问路,还不如现成的有个人带路来得方便快捷。
邹少华扔了一块大洋老板娘怀里,算是应了她的话,带路的活自然也应在了她男人身上,城里人的钱真好赚。
老何适时问了俩人一句,认不认得金舸村的陈老夫人。两口子忙不迭抢着说,问别人或许不知,金舸村的陈老夫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有个大孝子在重庆城里当着大官。
一天时间内,湘阴城内外,仅询问过两户人家,凌剑飞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人说段定一是个大孝子,文章恐怕就在这里面做了。
重新上路的时间是晚七点二十分,凌剑飞这一行人跟在饭馆老板的身后,时而穿林时而在田埂上扭秧歌,凉风爽然拂身,耳听蛙声一片,一路颇有些身处田园的味道。饭馆老板停下脚指着一处山岗下的房屋说到了,凌剑飞看了下表,九点四十分,不知不觉中到地头了。
眼前四处一片漆黑,还有整晚上要过,七个人睡哪儿呀。来路上,老何就问过老板了,他这儿没个熟人,要找个地方歇下来还真是个难事。虽然是夏天,好似哪儿都可安身,可乡村晚上露营的天敌就是密密麻麻的蚊子,他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正好拿来佐餐。
老何此时只有哀求饭馆老板,让他给想个办法把今晚对付过去。
都说乡下人老实,贼精的大有人在。饭馆老板略一犹疑,老何便知他意,忙塞个大洋他手里。老板便领着他们爬上附近的一个山岗上,让他们寻一块平整的地儿,他则就地薅来一大抱蒿草卷成捆,在上风处点燃了两处,轻烟袅袅,顺风吹来,老何真诚地对饭馆老板连声称谢,否则这一晚真没法过。
睡觉问题已然解决,两个组的人遂衔尾相连,向段定一的母亲居住的瓦房那边摸去。从外围上看,这就是普通的一民居,院子圈着的一溜屋里没有一丝光亮透出,应该是已经睡下了。从院门的门缝里看进去,唯一能引起凌剑飞感兴趣的,是院子里一把躺椅上睡着一个男人,黑咕隆咚的看不清年龄。
沿原路返回到山岗上,商定两个组各派一个人值上下半夜的班,其他人往地上一倒,几乎不出一分钟,已经有鼾声打响了。
凌剑飞主动要求值上半夜的班,有些问题放在心里不想清楚了睡不踏实。湘阴城里,段定一的哥哥的一番话里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很难断定,但肯定掺了假在里面,倒不是听出来的,而是凌剑飞根据某个迹象判断出来的。
这一行人从重庆不畏艰险千里跋涉跑到你兄弟段定一的老家来,临分别时,陈连生竟连问都没问一句他们是否会跑一趟金舸村拜望一下陈老夫人,是不懂人情世故抑或心里忌讳而不敢提?显然是后者。
在他被绑和被放回的时间上,他含糊其辞似有意回避,莫非是经段定一授意?军情泄密与时间上的契合,是紧密相连的难兄难弟的关系,要查清这件事,“时间”上的某些契合关系至关重要。
凌剑飞此行,无非两件事必须弄清楚:如若段定一是一厅那个向日本人出卖情报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干?种种迹象表明他似受胁迫而为,湘阴之行便是要搞清楚他的叛国是否因亲人的生命受到威胁而遭致胁迫;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查清时间上的契合,此案将成为铁案。前期从小丽的幼稚园班主任万洁那儿,已基本了解到段定一对家人采取保护性措施与枣宜会战期间军情泄密,在时间上存在着一定的契合。昨天意外获悉陈连生曾被“土匪”绑票,尽管他有意回避,但在时间上存在着重叠是不可否认的。
现在的问题是,陈连生的被绑票已然过去一个多月,段定一对家人的保护措施仍在延续,而陈连生的日常生活照旧,他是要家人而不顾亲人了吗?实在是说不通。
返来复去地想、分析、判断,依然没个清晰的头绪,天,突然就亮了,他一个人值了两个班,脑袋想问题都想麻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