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公子便再也见不到家主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亭子之外的护卫上前禀报说时候不早了,蜀蓝风该出发了。
蜀蓝风最后嘱咐蜀青好生照顾儿子,便启程离开。
蜀羽之虽然极为的不舍,但是却也不得不放行。
蜀蓝风走到了马车旁,行礼一个跪拜大礼,然后说道:“草民谢陛下隆恩,祝陛下诸事顺利,大周江山稳固,永无后顾之忧。”
司慕涵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着马车外的蜀蓝风,眸光低沉,用无后顾之忧?她是想司慕涵眯起了眼凝视着她,却没有任何的表态,半晌后,缓缓地道:“蜀家主一路好走。”
“谢陛下。”蜀蓝风又磕了一个头,然后方才站起,转身离开。
蜀羽之握紧了双手方才止住了想上前留住她的冲动,可是看着蜀蓝风身影渐行渐远,他心中猛然生出一种感觉,或许今日便是他们母子之间的最后一面。
他没有动,就这样看着蜀蓝风随着衙役离开。
“时候不早了,回宫吧。”司慕涵不知道何时下了马车,在他的身边淡淡地说道。
蜀羽之直到再也看不见蜀蓝风的身影之后方才收回了视线,他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女子,往后,这个女子便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心头一酸,他顾不得有外人在场,便伸手,抱住了她。
司慕涵眸光一闪,然后也伸出了手,抱住了他。
良久之后,方才道:“好了,回宫吧。”
蜀羽之吸了口气,点头道:“好。”
蜀蓝风离开后不久,司慕涵便收到了沿途地方官送来的消息,前瑞王正君因为之前小产一事伤了身子,又经过之前的牢狱之灾,身子早已经油尽灯枯,因而他未曾撑到回到蜀家老家,便于途中病逝。
而蜀蓝风因丧子之痛,又经过了长途跋涉,劳累过度,一回到蜀家老宅之后便一病不起,而蜀家正夫见妻主病重之后,便提出让嫡女蜀诩言接替蜀蓝风,任蜀家家主一位。
蜀诩言自逃离京城之后,便四处东躲西藏,直到收到永熙帝赦免蜀家死罪之后方才回到了蜀家老宅。
此时,她自然是支持蜀家正夫的决定。
蜀家虽然被抄家,但是毕竟是也是一个有些历史的大家族,再加之之前蜀蓝风铺下的后路,虽然蜀蓝风和永熙帝有言在先,拿了银子填补了临淮河军营欠缺的银饷,但还是剩下一些的,只要持家之人好生经营,虽然不复之前的风光,但是却还是可以维持温饱的。
蜀蓝风对于蜀家正夫的行为并没有多加阻拦,也在一众族中长辈的面前发了话,蜀家的未来家主便是她的嫡女蜀诩言。
只是此时,蜀蓝风已然没有当日那般说一不二的资本了。
尤其是她那些有本事有能力有手段的庶女,便更加的不甘了。
尤其是蜀家正夫自从儿子病逝之后,便越发的霸道,甚至把儿子病逝怨气发泄到那些庶女身上,仗着嫡父和正夫的身份折磨侧夫侍夫和一众庶出子女,有些行为甚至令人发指。
一众庶出之女早已经对这个主夫充满怨气,对于蜀诩言继承在蜀蓝风还在世之时继承家主一位多加阻难。
虽然,最后在蜀蓝风的斡旋之下,蜀诩言还是如愿地得到了蜀家家主的位置。
然而在她继承家主位置后不久,前右相蜀蓝风便阖然而逝。
蜀蓝风临终之时曾经交代过蜀诩言,待她去世之后,便分家,而蜀蓝风也事先为一众庶出女儿备下而来一份家业,未出嫁的庶子也准备好了嫁妆,她交代蜀诩言在她离开之后,便按照她的交代去进行分家事宜。
只是在蜀蓝风去世之后,蜀家正夫言,分家可以,但是庶女休想从他女儿手中夺走一个铜板。
庶女们之前本已经在蜀蓝风的安抚下接受了安排,不再去争蜀家家主一位,只希望得到自己多年辛劳而挣来的一份家业好养活自家后眷,岂料蜀家正夫居然这般欺人太甚,她们自然不能再忍下去。
于是蜀蓝风的灵堂便成了争夺家产的战场。
不久前名盛一时的名门望族顿时成了当地的茶余饭后的笑话。
最后若不是远在京城的良贵太君发了话,这场争夺大战怕是还继续下去,甚至可能闹出人命。
良贵太君的话很简单,一切按照蜀蓝风的意思办。
再闹腾了整整半年之后,蜀家终于分家了。
蜀家正夫自然是恨得牙痒痒的,但是苦于良贵太君已经发话,便也没有法子。
良贵太君插手这件事除了平息蜀家的内乱之外,还给了蜀家人一个念想,说不定良贵太君真的可以让蜀家翻身。
只是后来,蜀家人往京城送信,想请良贵太君或者康王帮忙,但是所有的书信都石沉大海。
自此,蜀家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渐渐地不再有人记起,便是将来二十一皇女和二十二皇女长大之时,也未曾再提起生父的母族。
盛极一时的蜀氏家族从此分崩离析,消失在了大周朝的历史中。
自然,这是后话。
当司慕涵和蜀羽之正要转身上马车之时,却见远处三匹快马飞奔而来。
护卫们迅速上前保护司慕涵等人。
司慕涵脸色也微沉下来,以为是宁王知道她出宫的消息派人前来截杀。
只是片刻之后,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那飞奔而来的快马上有一个人是她熟悉的。
安王司慕璇。
只是她这般焦急却是为了什么?
与安王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安王府的侍卫,另一个便是内务府总管章善。
司慕涵见了两人,眉间随即蹙起,发生了什么事了?
三人下了庐后,便行礼道:“见过陛下,翊侍君。”
“发生了什么事了。”司慕涵直接问道。
安王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跪着请罪道:“回陛下,官公子自尽了。”
“什么?!”司慕涵讶然道。
蜀羽之也愣住了,官公子自尽了?他为何自尽?这段日子他因为蜀家一事,便将这官锦给忘了,如今想来,他似乎并没有随他们一同进宫,不过陛下应该会安排好他的,怎么忽然间他会自尽?
章善随即请罪道:“是臣之过错,请陛下降罪。”
“这是怎么回事?”司慕涵将视线移向了章善身上。
章善随即便将事情给说了一遍,原来自官锦去了安王府之后,便一直安静地带着,只是昨日她按照惯例去安王府看看他的情况,顺道问问他有什么需要,官锦什么意见都没有提,只是说让她转达对司慕涵的谢意。
之后,章善便被安王正君给叫去了。
安王正君却是说了一个情况给她知。
算不得上是好情况。
官锦虽然是以安王府的客人身份住在安王府的,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未出嫁的男子,这般住在安王府内,终是引起了一些闲话。
虽然安王正君压下了那些闲话,但是官锦在安王府中久待也不是长久之计。
只是安王正君却也不好和安王提,便想从她这边探探司慕涵往后的打算,自然,在安王正君的心中,却还是觉得这官锦与司慕涵有些事情的,尤其是从安王口中得知了这位官公子便是当日安王司慕涵所托收留安置的那位青楼公子之后,便更加的肯定官锦将来会成为司慕涵的人。
如今府中出现了那些闲言闲语,说官公子是安王看中的男子。
安王正君虽然打压下了这些闲话,但是他已然肯定官锦往后是要进宫的,若是来日官锦真的成了后宫的君侍,那这些闲话若是被人提起,便是对自己的妻主极为的不利。
因而,安王正君想向章善探探这官锦究竟还会在安王府中待过久。
章善也并不清楚后司慕涵将来是否会将官锦接进宫,但是却还是将官锦的情况尤其是官家众人在回乡途中死于土匪之手这件事说给安王正君说了。
当按王正君得知了官锦的情况之后,心中认定了官锦会进宫的念头便也迟疑起来。
考虑了半晌之后便将如今安王府中出现的情况告诉了章善。
虽然这位官公子是罪臣之子且在青楼呆过,但是陛下若是真的想让他进宫也并非不可能,为了免除往后妻主的麻烦,他还是将情况说清楚的好。
章善听完了这些情况之后便想回宫想司慕涵禀报,只是她方才到了宫门口还未进宫便见安王府的管家匆忙赶来告知她说,官锦割腕自尽了。
当时她震惊无比,除了让人去宣太医之外,便连忙赶回了安王府。
那时,安王正君正呆在官锦的厢房内,像是吓坏了的样子。
太医赶来之后,经过救治,官锦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安王得知消息赶回来之后,便质问了安王正君。
安王正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送走了章善之后,他便如往日一般前来客苑探望官锦,只是到了客苑之后,伺候官锦的下人便说官锦睡下了,他本来是不打算打扰他的,但是却不经意间闻见了一丝血腥味,心里疑惑,便让下人敲了官锦的房门,只是官锦却没有应声。
安王正君便觉不妥,于是命下人将门给撞开了,然后便看见官锦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而他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匕首。
安王正君吓坏了,便立即让人施救。
安王听完了安王正君的叙述之后,便冷着脸让管家彻底将这件事调查一下。
经过调查之后,终于得知了官锦自尽的原因。
原来章善离开客苑去见安王正君之后,官锦之前做了一件衣裳想要送给司慕涵作为答谢她收留之恩,只是一开始碍于司慕涵的身份犹豫不定究竟要不要将那衣裳送出去,在挣扎了许久之后他最后做出了决定要送出那衣裳,便让下人去大厅章善离开安王府了没有。
下人回报说,章善被安王正君叫到了正厅。
官锦便取了那做好的衣裳赶去了正厅,只是他倒了正厅之时便听见了章善说起官家众人死在土匪之手的事情。
那时候他惊呆了。
章善听到了这里,不禁脸色大变,之前因为担心官锦再受打击,她便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官锦,虽然司慕涵也是同意了的,但是官锦居然在这种情况之下得知了这件事。
管家继续汇报调查结果,官锦在听见了这件事之后,便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客苑,说累了要休息,便将伺候的下人赶出了屋外,关上了房门。
之后便是安王正君发现了官锦自尽的事情。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官锦之所以这般决然地选择自尽,还有另外的原因。
自然,这些原因是在官锦留下的遗书上发现的。
原来,虽然安王正君一直压住府中对于他的闲话,但是官锦一向心思细腻,早便已经知晓了这些事情,只是之前官锦为了不让安王正君为难一直当做不知罢了。
据伺候官锦的下人说,官锦有好几次为了这件事偷偷地流泪。
自然,官锦在遗书上提及这些事情的事情用了一种极为自责的语气,他没有责怪众人,只是一个劲地向安王向安王正君道歉,说自己连累到他们,让安王府家宅不宁。
他还提及,虽然心里因为这件事而伤心不已,但是却还是忍下去了,因为他一直期待着将来可以回去与自己的亲人团聚,只是没想到,他的亲人居然都死了,一个也没留。
当他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万念俱灰,方才会决定自尽的。
在遗书的最后,他还希望自己死后,司慕涵能够将他和官文舒以及他父亲灵柩送回官家祖坟安葬,好让他们一家团聚。
自然,他这一句说的极为技巧,恰好能够让司慕涵想起当日官文舒在遗书之上希望她照顾他一事。
安王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自然是生气。
府中之事她一直都是交给安王正君处理的,也信任他可以处理好一切事情,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府中居然会生出这样的流言,而安王正君居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以致闹到如今这般地步。
所幸官锦救回了一命,若是官锦死在了安王府,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司慕涵交代。
安王自然也明白,司慕涵这般照顾这位官公子,除了官文舒的嘱咐,还有便是因为他与顾若青的关系,而且司慕涵之所以将官锦托付给她,也是因为信任她之缘故。
若是她连这件事都办不好,将来如何能够再让她这般信任?!
安王正君不禁惶恐不已,他掌管府中事情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之前府中也有过未婚男子小住只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安王斥责了安王正君一顿之后,便赶去找司慕涵,禀报她这件事。
而章善自然也是跟随前去。
司慕涵得知了一切事情之后,便带着蜀羽之赶到了安王府。
安王正君见了司慕涵,惊的脸色发白。
司慕涵没有责怪安王正君,而是直接进了官锦的房间,虽然里面已经被清扫过,但还是可以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蜀羽之跟在司慕涵身边,闻见了屋内的血腥味之后,原本不好的脸色便更加的难看了。
司慕涵见状,便让安王正君将蜀羽之领到外边歇息。
安王正君连忙上前将蜀羽之请出了屋子。
蜀羽之本来是不想离开司慕涵的,但是看了司慕涵的沉郁的脸色之后便没有多说什么和安王正君离开了。
司慕涵走进了寝室,看见官锦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昏睡着,眼神有些复杂。
随后,安王便将官锦的遗书交给了司慕涵。
司慕涵看了之后,眼底闪过了一丝内疚,她想起了当日官文舒在狱中自尽的情形,还有官文舒那封言辞恳切的托孤信,一时间,景氏心烦意乱。
安王和章善见司慕涵脸色不好,便立即下跪请罪。
司慕涵看了她们一会儿,却没有责怪她们“此事是朕疏忽了,与你们没有关系,请来吧。”她说罢,便坐在了一旁,问道:“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幸好发现的及时,若是再晚一会儿便回天乏术了。”安王一脸惶恐地道。
司慕涵闻言,随即皱紧了眉头,这官锦是真的想要寻死!“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适合在呆在这里了。”
安王随即请罪。
司慕涵摆手制止了她“不过如今他伤的这般重,也不能移动,这样吧,便先让他在这里养伤,朕也好趁这段时间想想如何安置他较为妥当。”
这官锦如此烈性,该如何安置他方才是最好?
司慕涵一时间并没有想到一个好法子。
安王没有异议,保证说官锦养伤的这段时间不会让人打扰到他。
司慕涵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出了客苑之后,便带着一脸担心的蜀羽之回了宫。
回宫之后,她让宫侍送蜀羽之回听雨殿,然后在交泰殿召见了章善,亦是吩咐她协助安王照料好官锦,绝对不能再让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