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等你做甚?”
“跟我一起进去。”
“这是……什么意思?”崔勂不解。
“我想了想,若我独自面对薛铭御,他说我写,可是没个见证人哩。万一,我说万一,到时候那个录事非说册簿里的名字有异,那至少,我不还有个见证人么?至少刘三可以作证,这名字不是我随意写的,而是薛铭御自己说的。”
“哦……”崔勂听了心想:难怪要找个刚来的还不懂事的人。不然只有傻子才来蹚你这浑水。反正我只把你带给薛铭御,你怎么问他怎么答我概不管。到时候躲远一些。
“走吧。”刘湶对崔勂薛元诏说道。
……
因为狱史崔勂带路,刘湶薛元诏顺畅无阻进了大理寺狱,穿外内院、进内狱、走廊道,来到廊道一头值守的两个狱卒跟前。
崔勂对两位狱卒说道:“薛铭御是哪间牢房?这两位同僚要找他公干,给带路开个门。”
“是。”两位狱卒也不多问。其中一人说道:“随我来。”
这实在是比想象中的顺利太多了。就要见到父亲了,薛元诏的内心开始狂跳。
……
“哐当。”狱卒将薛铭御牢房的栅门打开了。
崔勂拍一拍狱卒:“我们去边上。”
薛元诏在前,刘湶在后,二人走入牢房。
房里的薛铭御侧躺在“床”上,听到了开门的声响,正翻过身子来看究竟。
父子二人的目光,在这瞬间交汇了。
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薛铭御忘了起身,薛元诏忘了继续往前。刘湶转过身,看向牢房外。
“父……亲。”薛元诏低沉地喊出一句。
薛铭御从“床”上起身,也低沉地回一句:“你……怎么来了?”
短短几个字,薛元诏听出了父亲的身心俱疲。父亲穿着干皱的囚服,几缕散发垂在眼前。脸颊已经缩了一圈,全无血色,只有明显的苍黄、憔悴。一对深凹的眼睛里,全是丝丝缕缕的血线。全然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是薛元诏十几二十年来第一次见到父亲这般模样,他双目的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儿放心不下……”薛元诏说道。
薛铭御一听,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了神情,皱眉怒目,低沉地吼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儿……”
“快走!”薛铭御不等薛元诏说完。
“父亲!”
“快走!不要让人看见!你就不该来这里!”
“父亲!”薛元诏却不走:“儿今日过来,是想知道,父亲因何入狱?!”
“这是该你知道的吗?!”薛铭御已经转为小声的嘶吼:“这与你有甚干系?!你就好好做你的薛辑事,求你的前程!最好……最好忘了你的这个父亲!”
“为何?!父亲?!”
“你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把你自己攀扯进来有什么好处?!你……有个罪人的爹,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请父亲告诉我为何入狱!我要想办法解救父亲!”薛元诏仍在坚持。
“你错了!!”薛铭御也坚持他的:“父亲岂是你能救的?这一切岂是你能改变的?!吾儿,听父亲的,快走,不要再让人看见你来过这里!”
“父亲不告诉我,我是不会走的!”
薛铭御看向背对自己父子的刘湶:“这是你的朋友吧?他能带你进这狱里,那一定是你的挚友了!吾儿的朋友,你应该能明白我是对的。请带吾儿离开!不要再让其余人看见你们来过这里!”
刘湶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薛铭御。这位当年的郯州之主,如今就近距离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恳求。
刘湶明白薛铭御是对的。他看向薛元诏:“诏哥,我们该走了!”
“我不会走。”薛元诏已经不管不顾,横下了心。父亲不说,自己不走。
“诏儿!”薛铭御的语气明显变了,带着颤抖:“你要父亲……求你么?”
薛元诏眼中的热泪一落而下。他说不出话。
“诏哥,该走了。崔勂他们要过来了。”刘湶握住薛元诏的手臂。
薛元诏用力甩头,甩了脸上的泪。他对薛铭御说道:“父亲,儿一定不会放弃的!”
薛铭御闭上眼,摇头不止。
薛元诏终于转身,走出屋外。
薛铭御听着二人出屋的脚步声,转过身。
……
薛元诏出了大理寺狱,与刘湶道别,往勋门坊的方向回。
他走在皇城的青石砖道上,周围空无一人。皇城清静幽深,如同他此刻的内心。他觉得自己的心空了,自己的身躯也空了。他感觉自己已经迷失在这幽深的皇城里,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