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晚。
亥时末。深夜。
翊卫军内营。
翊卫大将军魏通从下午以来就有些莫名的心烦意燥,夜里上了床之后,辗转反复,始终无法入睡。他索性从床上起身,又穿上衣服,想到营内随便走走。
走出屋子,营内四周一片空寂。只有散布的烛灯点缀着黑夜,再就是偶尔遇到的一队的巡逻士兵。
天上的圆月抛撒下了银光,整个营区和白天没有太大的区别。巡逻的士兵能够清晰地看见他,对着他喊一声“将军”。
魏通在营区内漫无目的地行走,突然头上的空中传来一声尖响,打破了夜色里的寂静。
响声又长又厉,似乎就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听起来像极了哨箭发出的声音。
魏通循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走去。不远处的一队巡逻士兵也听见了响声,循声而去。
月色朗朗,士兵们很快就在地上发现了一支哨箭。
捡起来,箭身系扎着一个信封。
士兵们取下信封,火烛下,信封上写着:翊卫大将军魏通亲启。
恰好魏通也走过来了。他见士兵们围簇,问道:“什么东西?”
士兵们转身将信封交给魏通:“将军,是一支哨箭。哨箭上绑了一个信封。”
魏通接过信封。“你们出营四周看看,找到射箭的人。”
“是。”
魏通回到自己的屋子,点上灯,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魏将军,明日若出营,务必添嵌内甲,以防暗箭!!
信纸上没有落名。
魏通想了很久,想不到这会是谁写的信,更想不到信中为什么莫名、无端地要自己“明日穿上内甲”。
明日有事发生??
他带着疑惑出了屋子,正好遇到外出查看的士兵们回来了。
“怎样?找到射箭的人没有?”他问士兵们。
“没有。”士兵们纷纷摇头。
魏通的睡意更没有了,满脑子都在想:明日我为什么要出营??明日到底会发生什么??
在魏通困惑之际,往内营射了箭的刘湶已经离开远了。
太子和薛元诏不愿意魏通白白丢了性命,派刘湶到内营提醒魏通。
两个多时辰前,刘湶从丁府出来,直接回了东宫,将丁疏琰的所有计划全盘呈出。
刘湶此时完成了提醒魏通的任务,再次回到了东宫。今夜的东宫注定不眠。
……
丁疏琰、马寻、马榫等人被下狱后,除了丁疏琰保持沉默外,马寻供出了裴缚,马榫供出了赵俨。裴缚、赵俨同样被下狱。
裴缚、赵俨知道马寻、马榫都招了,无法隐瞒了,为了争取活命,也都招了,将事情都推到了丁疏琰的头上。在裴缚、赵俨指控丁疏琰的过程中,几人之前陷害薛铭御、谋害太子的事情也都浮出了水面,另涉及到的黄晏、汪樆、裴四等人也被下狱。
黄晏、汪樆、裴四抵赖不得,也只有招供。
至此,所有的事情全部水落石出,薛铭御的死、王氏的死、顾琎之的死,全都真相大白。除了被灭口的黄三,丁疏琰、裴缚、赵俨、黄晏、汪樆、马榫、裴四全部落网。
而丁疏琰的外甥,几乎所有事情的参与者,景王邹峘,则是被皇帝关押府中,等候发落。
时间此时已经来到了第二年的二月中旬。尽管丁疏琰始终缄口,但是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了,只等对他几人的判决。
东宫始终关注着案子的查办。当薛元诏向丁奉证实了丁疏琰就是他的杀父仇人时,他解脱了。
他想大哭一场。父亲,你看到了吗??元诏为你讨回了公道!!
但是他还有最后一个执念。他想入狱,亲耳听到丁疏琰的承认。
……
武兴十七年二月十七。
距离丁疏琰入狱刚好两个月。
傍晚酉时。大理寺狱。
丁疏琰在牢房里刚吃过了晚餐。他没有胃口,两碟菜只夹了几筷子,一碗汤未沾一滴,一碗饭未进一口。
在狱中待得越久,他就越感到压抑,压抑得快要疯掉。他是贵妃的胞兄,他是皇帝的亲戚,竟然也被扔进这暗无天日的囚牢。再每每想到裴缚、赵俨几人在堂审时对他的指认,愤怒之余,还有更多的凄凉。想起当初这些人对自己俯首帖耳,不禁悲从中来。
“世事炎凉。”
他走到牢房的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坐下来。
两个月的时间他瘦了不少,能够席地而坐了。
冰冷的墙、冰冷的地面,让他的情绪也冷了一些。尽管他不甘、他愤怒,但他内心深处明白,这次几乎躲不过去了。他知道,就算自己始终不开口、不认罪,但是裴缚、赵俨一干人的指证,足以定自己的罪。
“要来的都来吧!来快些!”丁疏琰闭上眼睛。
“哐当。”一声开锁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狱卒冯三走进牢房,照例收拾丁疏琰晚饭的碗筷。
跟之前许多次一样,又是饭前饭后几乎没有变化的一餐。冯三也习惯了,利索地收拾了碗筷,提出牢房,锁上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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