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难以自持,可是他们有没有自杀的勇气,城主这么做也是给他们一个解脱。
但他们的家人则是不赞成的占多数,人之常情,这也不能说他们是刁民。
只能说,错的是这个时代。”
吴老先生的眸子越发灰暗,好似放久了的物件上落了一层厚实的灰。
这昏黄与灰暗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好似幽冥黄泉的死寂感。
“自然是没人敢执行的,即便城主很有威信,但这可是数不清的人命。
而且有人说,让自己家人解脱也可以,城主必须先对自己家人这么做。
在面对生死的时候,尤其是自己在乎的人的生死时,大多数人会挣脱一些枷锁,挥散一些理智,并把这些强加给自己在乎的人和周围陌生的人。
城主照做了。
我还记得,那一天很阴沉,天空好似蒙上了一层不太透光的黑布,太阳也没那么亮了,只剩下一个圆环。
城主唯一的女儿染上了瘟疫,好像是被人故意染上的,在一次救治和安置那些瘟疫患者的时候。
城主站在高台上,整个人的精气神连带着全身骨头里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流着泪亲手将女儿推向死亡。
虽然城主的女儿一直在安慰他,并且叮嘱他要好好的活下去,但我知道,他那时候已经死了。”
古方这时叹了口气:“如果我能早些来,可能不会是这个样子。”
吴老先生又抽了一大口,烟锅里还剩一半的烟丝好似一下子燃尽了。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后生,你不必介怀。”他安慰道。
古方点了点头,继续等待着他往下说。
“随后,城主的命令得到实施,而且没人反对,也没人敢反对。
当大家都疯了的时候,更疯且更有力量的人会让其他疯子都感到害怕。
所有患上瘟疫的人都被杀死,然后烧成了一捧灰,不仅如此,城里还进行了数次大排查,稍微有些患病迹象的都落得跟他们同一个下场。
没人再敢张口提瘟疫这件事,甚至连诅咒都只能蒙着被子在梦里说。
如此,瘟疫过去了,一切似乎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城里的秩序恢复、商贩开始摆摊叫卖、而我则继续守着这座城。
只是,偶尔身边有当差的经过时,大家都会忍不住恐惧,有人生个病,甚至不敢去看大夫。
我这才知道,这座城没有恢复,它真的染上了瘟疫,它时时刻刻都在痛苦着。”
讲到这里,故事似乎是结束了,但其实真正的高潮刚刚才要开始。
吴老先生磕了磕烟锅,脸上露出了堪称诡异的笑容:“城主年事已高,再加上那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他日渐身心憔悴。
疯子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
过了有两年吧,他终于扛不住了,在某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他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也不能说是悄无声息吧,城里还活着的人们在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只待新的城主上任,再有个几年或者十几年的时间,那么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里就会被埋起来。
毕竟每天为了生活奔波着,忘记一些东西很正常,大家一起忘记一些东西,那也很正常。
缅怀,在老城主的葬礼上,大家都神情悲痛,有人念诵着老城主的一生功绩,有人直言自己的不舍,甚至有人潸然泪下。
但是心里怎么想,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只是没有同情的,大家都是受害者,谁又去同情谁呢?”
吴老先生脸上笑容愈发扭曲起来,顿了下,他继续说道:“兴许是大家的话被他听到了,头七回魂夜,他真的回来了,带着一腔冻结人心的冷意说着,他回来了。
如果这座城里住着的不再是人,那么这城会是什么呢?”
没待古方回答,吴老先生自己说道:“是一座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