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还没过多久,映雪甚至就能生生看到布上的一个小小的血红色痕迹,绽放成大朵大朵的花。而那红,还偏偏不是正常的红,而是红中,还混合了些乌色,如同弃之沙场的刀剑上陈旧血痕的颜色。
映雪只想着自我洗白,顺便也更多了同情,毕竟她在小时学武时,被剑划出个小伤就痛得要死要活的,要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伤成了这样,她恐怕都不会再有那个精力打家劫舍了。
所以也是个挺值得佩服的劫匪不是么?
而莫倾看后身体蓦地不舒服起来,她也许是惊吓,也许是无法接受,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微微张开嘴。
赵扶苏只注意到,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好像她手中攥紧行云,而云便喜欢上了这个处所,附在表面,她的手便白皙灵动起来。
“如果我没有检查过,恐怕会觉得,姑娘这般是欲盖弥彰。”赵扶苏平静道,“不过我查看了,此事的确与姑娘无关。姑娘才多大的年纪?打人的一下子,连个印记都没留下,这些伤,不过是早先就没太包扎好的伤口经过了剧烈活动又扯开了而已,姑娘尽管放心,姑娘没做什么错事。”
“啊?”却没见映雪情绪正常,“不是都中原太平了么,也就匈奴那边还有些战争了,可是再怎么说也波及不了这么远,要是士兵负伤……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反正就是一路跑到这也早就死了。可是好好的,怎么就能有人受伤呢?”
出发点完全是好的,她担心现在的百姓安全,生怕出什么变动。
不过赵扶苏却意味不明地笑笑:“姑娘知道的还真多,扶苏佩服。起先一直以为,女子难有可与男子一比者,怎料到,今日在姑娘这里……”
他完全不怀疑,如果不是他刻意控制,只怕此刻脱口而出的就是“今日在姑娘这里三观全毁了”。
他还是换了个符合他一贯身份的说法:“今日在姑娘这里见识到了扶苏从前从未想过的,也算是长了长见识。”
映雪听到赵扶苏这么问,不禁心中没底:“我……我平时好奇啊!觉得这些……都挺好玩的。”
“姑娘竟然觉得战争有趣!如此说法实属与众不同,只是姑娘在自己觉得有趣时,可否先想一想边塞人民面对敌寇骚扰时的心情?”赵扶苏说着,已经隐隐有了点怒意。
“妾身觉得小妹说的没错。”莫倾平淡地接过了话题——映雪留下的烂摊子,“从夏商周至今,多少王国改朝换代,多少文化盛衰兴亡。我们不过就是乾坤的玩具,只是尽管这样,也要想方设法活得好一点罢了。排兵布阵就是下棋,用满盘输赢来赌罢了。不过即便是有人输了,遭殃的也多半不是棋子。而小妹作为一旁观棋者,用一种玩心看待又有何错?”
“再说,说不定观棋者也在想着要亲自与人较量一番呢?至少若妾身此生身为男子,必然是会远赴边关的。”
她说的“玩心”有些牵强附会,不过所幸成功把话引开,不然让赵扶苏这样接着问下去,映雪非要把有的没有的全说出来不可。
“姑娘原来对保家卫国有兴趣。”
“谈不上兴趣不兴趣。譬如当年秦王政大一统,依然能够尽可能地保住中原人民和风俗,并且统一了度量衡,总归利大于弊。可匈奴只是与畜马为伴,衣冠左衽。若真让他们以他们自己的蛮横方式进攻中原,这般后果,必然是场灾难。”
莫倾情深意切,赵扶苏听得认真。
她又对着映雪道:“况且,谁规定唯有战争才能伤人?是因为与人结怨也说不准。加之如今局势,圣人也尝说过‘苛政猛于虎’,这‘虎’现在又现身天下。说不定所谓官逼民反,有人铤而走险,都是被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罪名逼出来的。”
“扶苏从未曾想过,自己的知音到头来竟是个女子!姑娘所言,句句乃扶苏心中所想。”就如古代君王有爱才者,赵扶苏与听莫倾说着,目光便亮了起来。
尽管这是个女子,又能怎样呢?
“能与大公子不谋而合,是妾身荣幸。”
他是洒脱温雅的大公子,却也有多少思想无人能谈。而一个男人只能和女人说起这些,多少也是个讽刺。
“不知今夜能否有幸与姑娘赏月,扶苏想请姑娘与扶苏一叙。”他行了里,作为大公子,已经是对一女子的极为尊重,没有半分轻薄之意。
莫倾淡淡笑一下,水一样平和淡寡:“大公子莫开玩笑。妾身夜不归家,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到时莫让人再归罪到大公子身上,平白污了大公子的英明。”
“扶苏不敢唐突姑娘。待夜深了,我自会送姑娘回家,如有需要,我也可以向姑娘家眷解释。只求姑娘月出后片刻时间。”
这世上竟还真的有人主动愿意听她说起这些?莫倾心中一半欣喜,一半失落。
“也罢,妾身答应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