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正的引路者

通体雪白，建在一个兀然耸立的陡峰之上，陡峰极为险峻，和卡布广场所在的山体形成了一道几乎笔直的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

    “这依侬神庙是山中有山吗？”凌小曦站在桥头上，看着下面被白雾遮挡的深渊问道。

    “可以这样理解。”沛麟笑了笑说，“依侬神庙围绕着依侬山而建，一直打通到山体内部，已经和山体融为一体了。小曦，你知道神鸟彤湽的传说吗？”

    “知道。”她点了点头，回忆起成越跟她说过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之前，娄枭族曾经和人类发动过战争，结果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圣女艾琦可虽然不忍心生灵涂炭，却没有力量去停息这场战火。这时天上降临了一只口叼绿色宝石的神鸟，它把这块蕴含着巨大力量的宝石交给了圣女艾琦可。利用这块宝石的力量，圣女艾琦可不但召回了所有的族人，结束了战争，而且还在族群生活的地方布下了结界，从此两个不同的世界和平共处。沛麟，是这个传说吗？”

    “是，不过这个故事其实还没有结束。传说当时艾琦可居住的地方就是现在的卡布神殿，神鸟把宝石交给艾琦可以后，飞到了卡布神庙上方，长鸣一声，随之山崩地裂，卡布神庙和依侬山就分离开了，形成了现在的这条深沟。随后神鸟又围绕着依侬山的山腰飞翔，撒下了息攸神树的种子，长成了现在的息攸神树林，从此形成了保护卡布神殿的两道天障。”

    “想不到依侬神庙还有这样的传说……”

    “在娄枭大地，有关神鸟彤湽的传说非常多，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吧。”沛麟笑着说，瞥了一眼下面的深渊，“白天的石桥比晚上要可怕一些，你可以走过去吗？”

    “当然可以，这没什么可怕的。”凌小曦自信地说，踏上了石桥。

    她原以为自己的眩晕好了以后，可以走得更快一些，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她似乎失去了平衡力，走在桥上就好像走在狂风中的船一样，根本没办法站稳，她再看看旁边的沛麟，却是走得淡定自若，风度翩翩。

    走了没几步，她就扶住了栏杆，沛麟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凌小曦难为情地笑了笑，“沛麟，这座桥真的很奇怪，我走在上面怎么好像踩在海浪上一样呢？我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沛麟先是一愣，随后便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其实为了保护卡布神殿，卡布石桥是下了咒语的，普通人类会惧怕，即使是娄枭族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走过去的。你不受意念控制，上次能够走过去，我还以为咒语对你不起效呢……”他说着顿了顿，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所以上次，你是怎么走过去的？”

    凌小曦扁了扁嘴，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那天我看见引路者们被人逐个施法，然后就变成了木头人一样，我不想成为傀儡，心中有气，就直接走过去了。其实那天我也走得歪歪斜斜，还差点儿把人撞了，但我还以为是自己的眩晕病又犯了呢——”

    沛麟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曦，你身上总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好了，如果你真的走不了，我来扶你吧！”

    “不，”凌小曦马上摆着手说，“我可以自己走，不过你要离我远一点，我不想把你撞倒了……”

    “你谁也撞不了。”沛麟笑着说，扶住了她。

    在明媚的阳光下，他们踏上了通往祭坛的台阶。

    凌小曦抬头注视着祭坛正中的那块神秘的巨石——和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诺尼石呈现的仍然是一片混沌的鲜红色。

    “沛麟，现在我们要怎么做？”凌小曦的眼睛盯着诺尼石，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她想到决定自己命运的答案就在眼前，内心便忍不住地紧张。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裙摆，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小曦，放松点，诺尼石可以感应到周围异常的意念，你的紧张会影响到意念共鸣，而且我们也不一定要在今天找到答案，不是吗？”沛麟轻声安慰她说。

    “是，我明白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地吐纳努力平稳着呼吸。

    他们走上了祭坛，再慢慢来到了诺尼石跟前。梦中祭坛上的情景突然浮现在凌小曦的脑海，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按在了诺尼石上。

    突然，她感觉到手心有一股暖流如漩涡般在转动，诺尼石上出现了宛如水纹一样的波动，随后波纹消退，围绕着她手心出现了一个漩涡。

    漩涡慢慢地扩大，直到蔓延到整块诺尼石。尔后，巨大的漩涡又分解成无数个小漩涡，小漩涡又再分解成更小的漩涡……最后，整块诺尼石好像布满了细小的沙粒，随后旋转的沙粒消失，诺尼石变成了剔透的鲜红色……

    突然，她周围的景物溶化了，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美丽而僻静的海滩。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惊讶地打量周围，想转动身体，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停留了片刻，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大海的方向移动……突然，景物又全部溶化了，在她眼前的仍然是诺尼石，颜色已经重新变回混沌的鲜红色。

    她的脚一软，就要倒下，却马上被人扶住了。

    “小曦！”是沛麟的声音。

    她眼神迷茫，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倒在了沛麟的怀里，而他正握着自己的手。

    “沛麟，我……我刚才是怎么了？”

    “气象平稳，没事……”沛麟探完她的气象，非但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语气里洋溢着激动和喜悦，“小曦，你听我说……我刚才看见你和诺尼石产生共鸣了，我猜得没错，在灵殷祭典上引起诺尼石共鸣的人果然就是你，你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引路者！”

    “你……你说什么？”凌小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沛麟，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引路者，你是真正的引路者！”沛麟兴奋地把她抱紧，“小曦，你终于可以成为真正的娄枭族人了，你终于可以留下来了……”

    “你说的是真的？”凌小曦颤抖着声音说，觉得一切都来得太不真实了。

    “我怎么会骗你呢？小曦，我们去找座前祭司吧，我们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禀告给她！”

    沛麟放开她，把她扶起来，可是凌小曦依然呆呆地站着，没有迈出一步。她看着眼前的诺尼石，激动和兴奋的泪水突然从眼框里涌了出来。自从离家以后，对前路的彷徨和迷茫一直缠绕着她，让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因为害怕失去，害怕受伤，她不敢再向前走一步，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泪水流逝而变成过去了。

    我终于可以留下来了，我终于有机会回归到属于我自己的土地了……

    沛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眼睛也湿润了。

    突然，祭坛下出现了银色的光帘。沛麟连忙转过身，在凌小曦耳边低声说道：“小曦，大祭司来了——”

    凌小曦赶紧擦掉脸上的泪水，朝沛麟的目光望去，只见座前祭司、地冥祭司和天灵祭司正拿着权杖走上祭坛。

    “沛麟，你怎么会和小曦在这儿？”地冥祭司一走上祭坛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天灵祭司瞥了诺尼石一眼，也问道：“沛麟，诺尼石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变化了？”

    这时座前祭司也走上来了，笑着说，“好啦，你们先别急——沛麟和小曦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来卡布祭坛，你让他们慢慢说嘛。”

    “小曦，不如你来跟大祭司们说吧。”沛麟在她耳边低声说。

    “好。”凌小曦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在梦中看到的情景、梦醒后使荧石发光、最后来到卡布祭坛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所以刚才令诺尼石产生共鸣的就是小曦了？”天灵祭司惊诧地看着她。

    “是的，沛麟亲眼所见，小曦刚才的确使诺尼石产生了共鸣。”沛麟说着，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所以，我想我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天灵祭司的脸上荡开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座前祭司也欣慰的点了点头，只有地冥祭司，喜悦只在眼里一闪而过，随后又恢复了一贯严肃的表情。

    过了片刻，地冥祭司望向凌小曦，问道：“小曦，你刚才使诺尼石产生共鸣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呃，有——”凌小曦皱了一下眉头，“我在诺尼石看到无数细小的漩涡之后，就好像被吸进去了，然后我看到了一片海滩，但幻像很快就结束，我又重新看到诺尼石了……”

    “你看到了一片海滩？”天灵祭司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那片海滩有什么特别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很普通的一片海滩，景色很好但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我就向着大海的方向移动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看到海浪一个接着一个地打过来，不过只是移动了一会儿，所有的幻象就消失了……”

    座前祭司一直默默地听着，这时突然问道：“小曦，你说梦中那个白衣少女给了你一串祁祥果的手珠链？”

    “是的。”

    她沉思了片刻，转头对地冥祭司说：“弘炙，明天我和你再去一趟祁堇石房吧。还有，既然娄枭圣果重现于世，祁堇石房也该是时候恢复原貌了。”

    “您说的是，祁堇石房的确需要重拾它的作用了。”

    座前祭司笑着点了点头，苍苍的白发在阳光下发出了银光，随后她心情愉悦地望向诺尼石，“你们看，我们刚才还在讨论灵殷大典的事情，想不到神鸟彤湽就让诺尼石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好的消息。”

    “是呀，我相信，神鸟彤湽也会庇佑我们的引路者，让她顺利找到圣女艾琪可的。”天灵祭司笑着说，“对了，座前祭司，后天的灵殷大典还举行吗？”

    “这段时间黑晓团异动频繁，既然真正的引路者已经找到了，就不宜再铺张举行大典了。迭尹，你替我发一份姝文，告之各个部落首领，真正的引路者已经找到，我们必定竭尽全力协助引路者找回圣女，然后便安排各部落的贵宾离开吧！”

    “是的，座前祭司。”

    “小曦，你过来——”座前祭司和颜悦色地说。

    凌小曦连忙走过去，座前祭司走到她身后，把手心轻轻地按在她的背上。片刻，座前祭司才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温柔地说：“小曦，虽然你能够引起诺尼石的共鸣，但你身上仍然没有娄枭族的力量，寻找圣女艾琦可这个任务，对于你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你可能要面对一些你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困难，甚至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小曦，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凌小曦点了点头，坚定地迎上了座前祭司的目光，“座前祭司，其实在我来这里之前就知道真正的引路者会面临什么了。虽然我在人类世界长大的，但我身体里流淌的，依然是娄枭族的血，所以不管是为了人类世界，还是为了娄枭族，我都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我是不会退缩的，请您相信我！”

    座前祭司笑了起来，“好，好，小曦，虽然你没有娄枭族的力量，但你仍然是我们娄枭族里的佼佼者。”然后又转头对地冥祭司说：“弘炙，你看，雪樱还是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她培养的女儿跟她当年一模一样，是不是？”

    地冥祭司严肃的脸上居然带上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三位大祭司离开以后，凌小曦和沛麟从原路回到了卡布广场。凌小曦一路都沉浸在兴奋之中，看着广阔的依太湖湖面，她带着顽皮低声问道：“沛麟，我可以在这里大声喊吗？”

    “大声喊？”沛麟疑惑地看着她。凌小曦指了指湖面，然后把双手放在嘴的两旁。沛麟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当然可以，你去吧！”

    凌小曦高兴地跑到广场边的栏杆，对着明镜般的碧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全力喊道：“啊——啊——啊——”

    她的心好像都要飞了起来，心中一直压抑的阴晦随着喊声释放了出来。然后，她快乐地大笑起来，空气里跳动的都是她如音符一般清脆的笑声。

    终于，她笑得筋疲力尽，转过头，发现沛麟正看着她，脸上还挂满了笑意。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我太开心了……失礼了……”

    “不，你的笑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风景。”沛麟凝望着她，“小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开心，我也可以一直听到你这么快乐的笑声。”

    凌小曦笑着点了点头，问道：“沛麟，你也要试一下吗？”

    “我？”

    凌小曦顽皮地眨了眨眼睛，“沛麟，你知道吗？快乐是可以叠加的，我们一起喊，一起把快乐释放出来，就可以分享到更多的快乐了！”

    沛麟望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好，那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喊……”他们一起站在了栏杆前。

    “一、二、三……”他们一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啊——啊——啊——”声音在广场上回荡，欢乐在空气中扩张，他们开心地笑了起来。

    “沛麟，如果地冥祭司知道你在这里陪我疯喊，他猜他是什么表情？”凌小曦打趣道。

    沛麟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说道：“他会面无表情。”

    “面无表情？”

    “对，他最生气的时候就面无表情。”凌小曦一听，忍不住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