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要窒息的心,被压抑的好沉好重。我在废墟中,忽而见到了小芬经常穿的那件红色外衣,还有一件沾满泥土的背心,我像发疯了死的跪在地上,手捧爱妻的遗物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向小芬忏悔:”小芬,我对不住你,我对不起你,我应该早早地把你接走,早早地搬到厂里去!你能原谅我吗,你快说,你可以原谅我吗“?小芬今年才26岁,幸福的日子刚刚开始,“你为啥走的那么急,走得那么快,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永别了”?
一个大男人的哭声,是发自灵魂深处痛苦的释放,这样的哭声,会征服或打动所有人的心,令旁人产生同情感悲恸感,跟着一起伤心,随着一起落泪。我那不顾一切的悲号,很快引来四邻的大爹大妈们,他们也跟着我一起哭,跟着我一起伤心落泪。这个说:“二友,还是得想开些呀,又不是我们一家有难”!那个说:“他二叔,你也要保重自己,你就是哭病了,哭倒了,人也不能死而复生啊”。
这天早晨,我感觉自己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再也哭不出声音来了,悲愤而郁闷的心里这样一哭,好受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
我知道小芬是多么爱我,多么爱这个家,她多么热爱生活!在我们结婚不久的一个晚上,她曾跟我开玩笑,说:心里还想着那个老情人吗?我当时一愣。什么情人,我哪里有情人?她哈哈大笑了。这时,我也明白了。
我问她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说:我不但知道,而且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不知道我在农场有亲戚,你不知道在你们九连就有我亲戚吧。
她这样一说,我全明白了。这些,一定是九连内部人透露出去的。要不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
小芬说:我的哥嫂也让我再考虑考虑,我说”考虑啥,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看准的人错不了“!
厂里几位领导来看我,慰问我,也有不少的工友,对我的遭遇表示极大的同情。我不能这样沉浸在悲恸之中了,我要上班,我要振作,我要转移思想,我要和同志们一道去抗震救灾,尽快地重建家园。
地震后的第三天下午,我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厂里,回到已经坍塌的食堂。整个炼油厂也和唐山市区一样,房倒屋塌,满目疮痍了。车间外,公路边到处都是新搭建的简易房,随处可见风雨飘摇的防震棚。完整的车间已经很少见了,隆隆的机器声不再响了,厂区来往的车辆寥寥无几了。一个蒸蒸日上,热火朝天的石化企业,就这样在地球上瞬间消失了,起码是元气大伤了。
食堂的管理室,如今也不存在了,小岳说:管理员的命就是大,那晚要是不回家,在厂里肯定要遇难。我看了一下被砸穿的床铺,那是一根苦土檩砸下来了,直立着狠狠地砸在了床铺的中间,竟然把铺上的草甸子都砸穿了。
入夜,我和三五个工友住在一起,住在他们临时搭建的地震棚里,躺在床上,大家不一会就进入了梦香。但是我却不能,这两天悲惨的情景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放着,思前想后好不伤心,心中悲恫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小芬是非常有情商的姑娘,特别的知情达理。就在地震前的几天,她和我商量,想回娘家去小住几天,我说可以呀,等我啥时有车了,就去送你们。但就在这时,在陕西当兵的弟弟来信了,说这两天就要回乡探家。小芬说,既然四叔马上要回来,我走了也不太合适,我们看看四叔以后再走也不迟。假设,没有这样一个插曲,她真的回娘家了,她就会躲过一劫,就会幸免于难了。
我想,假设我不是当食堂管理员,而是在车间上三班,就不会这么忙,假设,我早点把房子建好或给小芬租好,假设,我们不是住在老家,小芬和闺女就可能啥事没有!我们就可以永远地幸福生活在一起。然而,生活中有假设吗?现实中有假设吗!
就在我进入似睡非睡之时,在那朦朦胧胧之中,我觉得小芬一下子挣脱了我的怀抱,迅速地向着房顶飞跑了,向着空中飞跑了。她飞的速度特别快,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急得我不知所错,失声高喊:“别走!你不要走啊”!喊着喊着,急得我哭了!
在这声声呼喊中,就在我醒来的一瞬间,我真的痛哭了。一行行热泪喷涌而下,很快沾湿了脸颊,湿透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