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拿着小舅舅给的几颗古巴糖,这种糖是甘蔗糖,远不如大白兔奶糖高档,但是也要一块钱一斤,差不多顶的上一斤猪肉了,不年不节的,很少有人舍得买。
数一数,加上妈妈孟丽云,刚好一人一颗。
唐棠刚刚剥开自己那颗糖的糖纸,一只麻雀扑棱扑棱地飞过来停在她肩头,飞得太快了,都差点没刹住脚。她转头一看,哟,是早上在窗台吃饼的那只惊乍乍的胖麻雀,这是洗完澡了?
胖麻雀也不叫,小眼珠子滴溜溜地,就盯着唐棠剥开的糖。
唐棠张嘴,把糖往嘴巴送,胖麻雀伸长脖子,脑袋就跟汽车方向盘一样,转个大半个圈,眼珠子还是盯着糖。
胖麻雀竟然还有脖子?
唐棠把糖放下,胖麻雀又把脑袋转回去,眼珠子就跟粘在糖上面一样。
如此反复,唐棠都担心胖麻雀会不会扭断脖子。
算了,吃货与吃货难免惺惺相惜,唐棠从古巴糖上抠下来一角,大的送进自个儿嘴巴里,小的用糖纸装着给麻雀。
“好吃,好吃!”胖麻雀唰唰几下啄干净,开心得扑腾翅膀,小脚杆在唐棠肩膀跳来跳去。
唐棠舍不得一下子吃光,用舌头慢慢抿着,有点苦,有点咸,还有点点焦糊的味道,但唐棠还是喜欢,因为甜啊。不管什么年代,甜都是最能让人开心的味道。
“还要,还要!”胖麻雀胆子大了,又开始叽叽喳喳。
唐棠可不干了,把剩下的几颗糖全部收起来,放进孟丽云给她罩衣缝的小兜兜里。
“小气,小气!”胖麻雀不高兴,又缩成没有脖子的样子,扑棱着飞走了。
汪翠芬为女儿生不出孩子的事儿愁得要白头,进而更加看不惯孟丽云,她一连生了两对双胞胎,莫不是把自家女儿怀孕的风水都抢走了?但是跟孟丽云吵也吵不赢,打也打不过,可真是憋死了。
眼见着唐棠落了单,汪翠芬又有点想法了。
“唐棠。”汪翠芬又摸出那两颗大白兔,“想吃糖吗?大白兔哟!”
唐棠根本不带搭理的。
汪翠芬还挺有毅力,追在后头说,“唐棠啊,你爸爸死了!婆婆给你找个后爸爸,你叫他一声,我就给你吃一颗糖!”
唐棠终于在一个花坛边上停住了脚步。
汪翠芬满意了,伸手想把唐棠扳过来面对自个儿,手刚往唐棠肩膀一搭,“哎哟!”
裹脚老太太汪翠芬惨叫一声,手上钻心的疼!
打眼一瞧,怎么抓的是一把带刺的月季藤呢?
“你个死妮子!”汪翠芬气疯了,伸出她那在农村掰了几十年玉米棒子的手要打唐棠。
唐棠力气不大,但是很灵活,身子一歪就躲过去了,正准备往楼梯上跑,就见到那只胖麻雀又飞回来了。
她以为胖麻雀还惦记着糖,没想到胖麻雀在汪翠芬头顶盘旋两秒,非常精准地、快速地投了一泡鸟屎炸弹!
然后,又一泡,又又一泡……
胖麻雀卸货完毕,轻快地拍打着翅膀,用它那短促的小嗓音喊道:“啊啊啊,舒服,舒服!”
“莫不是下雨了?”汪翠芬脖子上有点凉,伸手往脖子上摸了一把,等看到手上的东西,又臭又黑又黏……汪翠芬可是经历过“除四害”的光荣贫农,能不知道那是啥?
再一听头顶上叽叽喳喳的声音,汪翠芬气得都管不了唐棠了,捡起地上扫煤渣的扫把,一边呼呼舞着,一边追着胖麻雀骂,“你个仙人板板……”
胖麻雀再胖那也是个有翅膀的,它也不飞远,专挑汪翠芬扫把刚刚够不着的地方,汪翠芬气得没法,直接把扫把扔出去,这一扔呢使的力大了些,脚下又刚好踩在不知哪个孩子丢失的宝贝玻璃珠子上。
“啊——”
树梢上的飞鸟被一声杀猪似的老太婆干嚎惊飞,有人推开窗户往院子里看,顿时大惊失色,“哎呀,汪大妈,你躺在煤泥里作甚?”
胖麻雀停在一朵月季花苞上,歪着头,“好厉害的鸟,好厉害的鸟!”
嗐,夸自己夸破音了。
唐棠回家的时候,三个哥哥正围在小饭桌上,讨论怎么“消灭”那一串蚱蜢。
这年头普遍都穷,农村喂猪的吃不起猪肉,城里没喂猪的也吃不起,蚱蜢虽然小,往烧过心但还没熄灭的煤球上一烤,那也能闻着个肉味儿嘛。
唐棠先把古巴糖分给哥哥们,想起南屋窗外的几只小雏鸟,数了五只蚱蜢出来。
南屋的窗外,燕子夫妇又出去进行新一轮的觅食了,几只雏燕在窝里面叽叽喳喳,大唐棠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在说什么,估计就和人类小婴儿一样,只是无意义地咿咿呀呀。
唐棠思索着怎么把蚱蜢喂给小燕子们,目光不自觉地落到燕子窝上。
这栋家属楼是去年下半年新竣工的楼,燕子夫妇今年头一回来,所以窝还很新。
等等……唐棠脑子里电光火石地划过什么念头。
爸爸唐志华三月初失踪,燕子夫妇四月下旬才到窗外落脚建窝,怎么可能见过唐志华?
如果燕子见过,那只能说明,在唐志华失踪之后,在别的地方,燕子夫妇见过他。
啊,爸爸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