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金鸡饼干、两个水果罐头,还有二两桔子糖,有些是单位发的过节福利,有些是老朋友们走动时买的。
“咔擦咔擦”唐棠嚼着饼干,这年头的饼干用的材料货真价实,是真的好吃。
唐棠专注于吃饼干,唐大彪呢,说是去隔壁邻居家借东西。
没一会儿回来了,手上拿了个红色塑料边框的梳头小镜子,然后坐在那小马扎上,不停地看看唐棠,又照照小镜子,嘴巴里还念叨:“我孙女可真俊啊……”
等唐棠把一盒饼干都吃完了,唐大彪终于放下了镜子,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感叹道:“像我。”
正在舔手指头上的饼干渣渣的唐棠:???
爷爷您不需要梳头小镜子,您需要的是老花镜吧……
唐棠吃完饼干不饿了,唐大彪就开始打听三个孙子的事儿,祖孙两个一问一答,一个声音莽如洪钟,一个声音奶声奶气,却和谐得不得了。
孟丽云把擀好的面条下到滚水里断生,捞起来到凉开水里过一遍,然后倒上醋、酱油、蒜末、白糖、现制的油辣子,再把黄瓜切丝,小葱切碎段,用筷子拌匀了,一道清爽适口的凉面就做好了。
锅里煮过凉面的滚水,切点碎菜叶子,磕一个鸡蛋,就成了一道青菜蛋花汤。
几个大人都饿了,一摆好筷子碗碟,就胃口大开地开吃起来,尤其是唐大彪,呼啦啦吃凉面,呼啦啦喝菜汤,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唐棠终于明白,小傻子三哥吃饭的风格是怎么来的了。
吃了晚饭,收拾干净碗筷,一家人就说起了这半年发生的事儿。
回来的时候已经介绍过家里的基本情况,孟丽云这会儿就着重讲半年前唐志华是怎么失踪的,以及这半年来公安局的办案进展。
讲完之后,唐志华有些恍然,“怪不得,我是被人从河边救起来送到医院的,后来醒了之后什么都想不起,公安局也没头绪,因为没钱付医院的治疗费,所以就留在医院做工还债。”
“对头。”唐大彪不愿意坐沙发,非要挨着唐棠坐的那个沙发安个小马扎,他沉吟着点点头,说:“我的战友老程,今天下午跟我一起钓鱼的那个老大爷,前阵子他发烧去医院,就在医院里碰见了——”
“咳咳。”唐志华指着自个儿,跟唐大彪说:“志华。”
唐大彪也就是长得粗,其实多贼一老头儿,一看儿子的眼神,就知道儿子不愿意被儿媳妇听见小名儿,心里头骂一句臭小子,媳妇儿还能跑了啊?不过嘴上还是改口,“老程在医院见到志华,刚好那时候他发烧有点烧糊涂了,就把志华当成了我,大晚上地拉着志华陪他说了一晚上闲篇儿。”
“第二天老程退烧了,想着找志华道歉,结果这一看,嘿,长得跟我老很神似啊。”唐大彪大腿拍得啪啪脆响,又道:“老程拉我去看,我一眼就知道志华是我儿子,哪里是神似嘛,是跟我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嘛。”
孟丽云的脸上满是疑惑,显然对这个靠“唐志华长得像老唐”就相认的过程表示怀疑,唐志华于是微低下头,侧首跟孟丽云说:“我看过照片,我跟我娘长得非常像,程叔其实说的是这个,但是咱爸不服气,非说跟他也像……而且当时在医院初步验过血型,血型是符合的,现在亲子鉴定也正在做。”
唐志华之所以喊娘,是顺着唐大彪的习惯。
甜妞耳朵尖,听到了,心里想,咦,爷爷吹牛皮……
唐大彪已经回屋去拿照片了。
“我是个泥腿子大老粗,但是你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她在野战医院当护士,我呢受了伤,俩人就这么认识了。”唐大彪把照片递给孟丽云,又说:“当年山岚市的野战医院遇到轰炸,兰芝和志华母子俩都在那儿,所以我一直以为……”
大人们说话,唐棠不插嘴,但是她怕唐大彪难过,所以用小手拍拍老爷子的肩膀,给老爷子递过去一颗桔子软糖。
“嘿!”唐大彪咧嘴一笑,接过孙女儿递过来的糖。
其实他枪林弹雨中不知见过多少生死,心境远比一般人强大,而且亡妻故去三十年了,早伤心完了。
但是小孙女儿这颗糖甜到了唐大彪的心头,他一边把糖剥开了喂给孙女儿,一边继续道:“不知后来志华怎么成了那位叶老太太的儿子。这中间的事儿可能只有叶老太太清楚了,不管怎么说,我感谢所有帮过志华的人。”
一家人说到晚上十一点多,唐棠早已经在偎依在唐志华的怀里睡着,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完,还有些疑惑没有解开,但是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剩下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来日方长,一家人都不急。
炉子上的余火煨着热水,唐志华打了一盆,兑了些冷水进去。
孟丽云坐着抱着唐棠,伸手试了试温度,拿毛巾给唐棠洗了脸,唐志华一边蹲着给给女儿洗小脚丫,一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等到女儿都在睡梦中不满地哼哼唧唧了,唐志华才清清嗓子,视线望着女儿的洗脚水,说:“那个,你睡哪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