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要从秦夫子离开天山,来到京城说起。
那时,秦夫子被长孙殿下请回宫中辅政。一日,两人谈完政事,无意间就聊到了秦夫子在天山的生活。自然而然的,秦夫子就提到了紫樨,那在天山最喜爱的学生。
一翻闲聊下来。周恒发现,原来,雪紫樨竟然上了天山。当初在赤城的客栈遇到雪紫樨,周恒一眼就认出了她。
当朝天子贞武帝曾与云月一起并肩作战,驱妖邪,平天下,打下了这大好山河。后来云月离去,贞武帝伤心了好一阵子。没过多久,听得云月死于落日崖下,贞武帝当即要去看一看。然后,便遇到了同来山上祭拜的雪家一家人。
本是想查出云月的死因。却意外得知,雪家夫人,竟是云月的亲生女儿。贞武帝有心,挂念故人,曾多次去雪家拜访。有一次,就带了自己心爱的小孙子一起去。
那时,小紫樨才两三岁,周恒却已八九岁了。两人投缘,每回见面,都爱凑在一起玩。只是当时紫樨太小,分开后,自然没什么记忆。但周恒,却记的清清楚楚。
赤城的偶遇,让周恒喜出望外。没想到分隔多年,竟然遇上了。当时,他有心和紫樨亲近,便带了紫樨去皇甫山庄。
皇甫山庄的小少爷,皇甫言。其真实身份是贞武帝和梅妃的儿子。梅妃得宠,怀孕后被奸人下了毒。生下皇甫言后,更是将毒全部带到了皇甫言身上。后宫陷恶,梅妃担心孩儿,便托人将孩子送去了宫外姐姐姐夫家,也就是皇甫雄夫妇,托他们照顾。
皇甫老庄主死后,皇甫山庄多次被眼红之人偷袭暗算。梅妃和姐姐与皇甫雄是表兄妹,当是梅妃之姐已嫁了皇甫雄为妻,两家更是亲上加亲。为了给皇甫山庄找一个暂时的靠山,梅妃选择了入宫。
梅妃之恩,皇甫雄铭记在心。接到皇甫言后,更是对他百般照顾,以至引来了皇甫云裳的忌妒。皇甫云裳时常与弟弟作对,一次趁人不注意,竟丧心病狂在冬日里将皇甫言抛到了水中,导致皇甫言巨毒加重,从此,再不能见阳光。终生只能待在皇甫难特意为他建造的屋子里。那里四面无窗,常年被药气熏着。
而梅妃,则抱了一个因难产而死的宫女的孩子过来抚养,正是当今及为得贞武帝喜爱的宝庆公主。
周恒得知真相后,心疼这个小皇叔,便时常去看他。因他来无影去无踪的,就成了皇甫言口中的“神仙哥哥。”
那天遇到紫樨,莫名的,周恒就带了她一起去看皇甫言。那时紫樨没有认出他,他有心赌气,便故意报了假名。
随樨,随樨,他是想一生随着紫樨的。
启料,雪紫樨没听出来,听成了隋溪。
周恒的父亲,太子殿下,一直身体不好。当晚,下人找到周恒。周恒当心父亲,一时竟然忘了问雪紫樨的去向。事后,他也曾托人到雪家打听,无奈,雪家也是江湖大家,嫡亲小姐的消息,除了亲人,谁也不知道。直到后来,秦夫子进宫。
乍然得知雪紫樨的行踪,周恒恨不得马上去找她。可是,当时太子刚去,贞武帝白发人送黑发人,周恒也成了贞武帝唯一的安慰。太子一去,各方诸王蠢蠢欲动,一时之间,周恒忙得脱不开身。等他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些事情,却无意中从程立口中得知,雪紫樨死了。被严诺逼得挖心跳涯而死。
周恒自此恨上了严诺,处处找他麻烦。仅管如此,严诺还是靠着八王爷,爬上了宰相之位。不得不承认,严诺确实是一个有才的人。
周恒始终不死心。一直派人查寻,经过一个多月的查找,终于在落日涯下发现了雪紫樨。
对,不是尸体,而是人。因为那个时候,失去了心脏的雪紫樨,竟然奇迹般的没有死。
有大片大片的桃花包围着她,远远看去,仿若脱入凡尘的桃花仙子。
周恒命死士将雪紫樨带回的第三日,有一清丽女子找上了门,自称是雪紫樨的亲姑姑。那人,正是云星。
云星的到来,无疑让周恒喜不胜收。因为,她说她有办法救活紫樨。
精致华丽的明亮大厅内,一白袍男子目光紧紧锁在面前清丽纤细的女子身上,反复的问:“你真的有办法救紫樨?”
云星点了点头。
周恒狭长的凤眼晶光闪烁,“好!需要什么尽管说,我马上让人去安排。”
云星转身,望着屋外湛蓝的天空,低声说:“这是她命里的劫啊!”沉默了一会儿,“需要一件阴气重的屋子,然后派人守好四周。十天十夜,哪怕一只鸟儿,也不能从上面经过。因为,哪怕是风过的声音,都有可能影响到事情的成败。”
“好!”周恒郑重的点了点头。
温柔的月光,打在莹莹水波上,反射着淡淡的光晕。湖上建着一间百来平方的屋子。屋里放着一张寒玉床,床上躺着一位白衣美人,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若是仔细看,会发现,美人的胸口,空着一个黑窟窿,边上还残留着血丝,甚是吓人。
云星缓缓的移开目光,看着一旁的臭美。
“小妖精,你真的不后悔!若回生阵法启动,你即便是想改变主意,也来不及了。”
臭美摇一摇粉粉的小身子,“啰嗦什么呀,我想好了。”
云星说:“自时空之痕修复,人间没有了妖源,修妖更是不易。你机缘之下,食得天山萧慧道长的心头血,得以拥有妖识,修行成妖。这翻机遇,千年难得。回生阵法一起,你便会灰飞烟灭,连妖魄都不一定能留下。”
粉嫩的花瓣儿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臭美缓缓的飞到紫樨肩旁,“当初紫樨问过我,为什么萧慧的封印对我无效,如今想来,定是那心头血之故。当年,萧慧酒醉醒来,发现与孙道长之事,又怒又羞之下,竟然伤及了心脉。气血翻涌,一口心头血就吐在了桃花树下。萧慧道行不浅,心头血亦带有灵气。我机缘之下食得,得以成妖。也因食的是灵气之血,所以虽是妖,却无妖气,以至在天山那么多年,都无人发现。”
“天山什么样的人没有,却独独紫樨,令我生了做人的欲望。当初偷她的红衣,也不过是希望变成和她一样的美人。如今,我做不成人,成全紫樨,也是一件功德。”
“好吧!”云星叹一口气,端了一个海碗上来。碗里装了满满的鲜血,那是周恒的血。只有拥有龙命之人的血,才能救雪紫樨。
寒玉床两边,各建有一架高台。云星将盛血的碗放到一边高台上,臭美也随即飞到了另一边高台。
一切准备就绪,云星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素手纤纤,翻转若影,迅带在周边结下庞大的结界,将外界干扰全都屏蔽在外。
无风自动。素蓝的外袍被风吹得鼓起,云星悬至半空中,双手不断在空中描划,无数的白光迸出,刹那便在结界顶上,划出一个巨大的‘生’字。闪着白光的‘生’字不断变大,变大,猛然砸下,落进正下方躺在寒玉床上的雪紫樨身上。
轰!
轰轰!
强大的压力令周边气流扭曲。雪紫樨身体一震,随着惯性反弹而起,又快速落下。
云星忽地眼神一厉,右手兰花指一弹,一道白光击在海碗中,碗内鲜红刹时凝成一条红绸,闪电般飞向雪紫樨心窝处。同时左手白光打出,臭美“啊”一声,粉嫩的身躯立时四分五裂,然后化成粉色灰屑,尽数飞进雪紫樨心口,溶入浓浓的红液中。
云星双手不断拉扯,一进一出,一来一回,以白光为线,几个眨眼间,已经雪紫樨胸前的黑窟窿缝补好。
“噗!”云星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从半空中跃了下来。
元气已尽。
云星趴在冰凉的地上,想再看一眼自己最后一个亲人,无奈,寒玉床高达五尺,她好不容易撑起的身子刚刚能看到床角,就又摔了回去。
“咳咳!”云星抽动着纤弱的身躯,知道自己大限已至。
“阿狼……”云星低低的唤着。阿狼在妖界,应该活的还好吧!自从天山与紫樨一别,阿狼靠着不死丹,又撑了两年。可他是妖,若想彻底的医好身上的伤,需要源源不断的妖气作为助力。而这些,人界不可能有。她不能看着阿狼死,所以,即便是犯天遣,她也要逆天而为,撕开时空之痕,送阿狼回妖界。
她还记得,阿狼听到她这个主意时冰冷的眼神。她的阿狼,是宁死,也不想和她分开。可是,她做不到,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狼死。于是……
“咳咳!”云星的眼渐渐垂下。于下,她给阿狼下了沉睡咒。以巫女无边的巫力,打开了时空之痕送走阿狼。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在她开启时空之痕的同时,亦有无数的妖魔趁机从异界闯进了人间。人界,即将经历一场浩劫。没有办法,她只是一个女人,她是自私的,她无法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去。感谢老天!好在,老天对她还算不错,在她即将承受天遣之时,让她救回了自己最后一个亲人,她,无憾了……
啪啦!啪啦!啪啦!
在云星失去意识之前,七道天雷狠狠的劈了下来,直击云星七窍。云星刚想痛呼,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人拿刀瞬间削成了千万片。她的痛呼,便咔在喉间,化成一缕忧伤,缓缓的飘进空中的碎片里,最后一起化作灰屑。
风轻轻一吹,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留下。
雪紫樨睁开眼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她的亲姑姑,一个活生生的人,眨眼间碎成一片片,然后烟消云散。
事后,雪紫樨才从周恒后中得知了一切。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这里有臭美,有云星。她活了,她关心的人,关心她的人,却都死了。
人生,到底还剩下什么。
那时,周恒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一如初见在皇甫山庄时,他的怀抱里,依然残留着桂花的清香。甜甜的,暖暖的。周恒告诉她:她还有他。
雪紫樨只是冷笑一声。她什么也没有了。她只有恨。重生归来,只为复仇。
第一个月圆之夜来临时,雪紫樨全身冰冷的倒在地板上。那股寒凉之气,仿佛来自地狱,直直的冲进她没有心的胸腔里,似是要将她冻死一般。
是周恒及时赶到,割腕喂血给她。她这才知道,自己成了以龙血为食,非人非鬼,非妖非魔的活死人。
狂风暴雨之夜,雪紫樨发了疯一般冲进雨里,指天而骂,“可恨的老天,你即要我的命,又为何让我活。即让我活了,为何不让我好好活。哈哈哈哈哈,活死人!活死人!你不让我活,我亦不让天下人活。是妖是魔,是人是鬼,我雪紫樨都不在乎。哈哈哈哈!”
自那夜后,雪紫樨便住进了周恒的后院,却从未出屋一步。直到今天,雪紫樨突然出现在了观景台上。
“李子袊走了?”虽然没有出屋,却不代表雪紫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周恒似是很了解她的想法,每天都会派人将某些人的消息传给她。
“你来了?”周恒的注意力显然都在雪紫樨身上。
适逢春暖花开的季节,微风夹着满园的花香吹来,雪紫樨却一下闻到了男人身上独特的桂香。
一抬头,就看到了男人狭长精致的凤眼。那细金雕花的面具,他没有再戴。
雪紫樨缓缓的抬手,抚上面前这张洁白光滑的俊美无双的脸,抚上他完美温润的下颌,再抚回他带着邪魅与喜悦的眼。
曾经,就是这白玉般的下颌和深邃的眼吸引了她,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忘怀。他说,等我,可是一去不返。
雪紫樨顿时泪流满面,低低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一去不回?”如若当初他来找她,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周恒紧张的手足无措,忙掏出方巾为美人拭泪,如擦拭稀世珍宝般,那样小心翼翼,生怕有一丁点的损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句,周恒不知道再说什么。说当时父王病了,说当时皇爷爷伤心过度,说当时政务繁忙……,这都不是理由。他没及时去找她,这是事实。他后悔。
大周朝皇长孙殿下,长这么大,第一次后悔。
……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赤城东边,突然起了一场大火,火光映红了半个赤城。周遭百姓纷纷从半夜中醒来,估计着火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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