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考了片刻,终究只回了“已回故宫”四个字,谈不上热切,总比不回地冷漠好了许多。
信息堪堪出,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轻响,被人推了开来。
无数若水的月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房内,将门口人影柔顺的长染成淡青,房内忽而紊乱的烛火明暗闪烁,将那人影的脸庞也照耀得模糊怪异,上面那双忠直的双眼却愈的明亮,好似混乱迷茫一束指引方向的明灯。
“走一走?”
飞仔的语调谈不上热切,平淡无奇,偏生让王故感到安稳温热。
似乎被飞仔太过明亮的双眼晃了晃,王故头脑闪过片刻恍惚,反应过来后又习惯性挂上招牌式的淡笑,起身吹灭了灯,迎着那一束昏暗唯一的亮光行去。
又一声吱呀轻响,房门被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光亮,书房陷入彻底的黑暗寂静。
早已入夜,喧哗了一日,所有人回归弥补白日的疲惫,诺大一个灵城此刻出奇的宁静,甚至依稀能听到虫鸣犬吠。深秋的苍穹月朗星稀,气温不冷不热,王故和飞仔两人漫步湖边甚是凉爽。
似有微弱的秋风,柳条随风荡漾,湖奇异未败的莲花也徐徐摇摆,水面上微波荡漾,好似片片鱼鳞,将星月的倒影扭曲拉长,恍惚看去仿佛是在轻歌曼舞。
王故看着湖的星月倒影出神,思绪也如那倒影般拉长扭曲,依稀回到一线崖下小湖边的悠闲时光,那些回忆也开始在他脑海优美的舞蹈。
“你似乎又多了很多故事。”飞仔斜瞟见王故闪烁迷茫的神色,微微出声也带着些许飘忽不定。
“恩?”王故倏地回神,还没有从那些幻境挣脱出来,很是恍惚。刹那后才反应过来飞仔的话,目光依旧注视着湖摇摆不定的倒影,淡笑着轻声道:“没有奇遇,也没有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经历,说出来或许你都不信,我居然过了大半年风餐露宿的日子。”
湖畔临水有凉亭,两人踏步进去,石桌上早已放着一大壶茶和两个茶杯,两人对视一笑,各自斟茶浅尝。
光阴仿佛忽然回退,回到了许多年前,往事渐渐浮现心头。
那时候,故宫还不叫故宫,掌权人自然也不是王故。赤木帮的周大帮主当时便最喜欢星夜坐在这一方小小凉亭下,畅饮烈酒佳酿,微醉后便习惯性的大谈自己的人生各种感叹。
而作为赤木堂的一二把手,王故和飞仔两人值守是自然不敢饮酒,便时常带着这么一壶凉茶,尽职的坐在周大帮主身后,慢尝浅饮,听着那个平日温润的大帮主微醉后,如何指点谈论,或鄙夷或唾骂,或激赞或哀叹,褪下了伪装的面具,夜月下是如此的真实。
那些高亢玄奥的论调两人早已记不大清楚,或许当时就没有专注听过,如今想起来的,只是些画面留待他们追忆。
赤木帮和它的周大帮主成了历史尘埃,两人执掌诺大一个故宫后,竟然鲜有这样的机会,再似当年般坐在凉亭里,观星月为舞,听虫鸣当歌。
时间成了负担,值不起如此消耗。
所以这一夜对两人,竟然弥足珍贵。
“你如今的武功……究竟如何?”飞仔淡淡询问,没有焦虑没有惊疑。
如今的他九阴真经在身,只是初得,尚且需要时间自修,只要等级修炼上去,便足堪大用。是以哪怕是王故武功全废,他也自信能支撑住整个故宫,更何况别仁也自有奇遇,日后也能闪耀于江湖。
王故有些苦恼,他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苦笑着模糊说道:“不大好说,短期内不堪大用,但应该是进步了。”
飞仔平眉一挑,微微诧异王故的回答。但仅仅刹那便惊醒,看向王故的双眼愈见明亮,问时声音已然微微颤:“你……进入了?”
“应该是进了吧?毕竟这东西没什么系统提示,只是感觉变化极大,近期又有些不稳定,征兆上看应该是。”王故说话时很是迟疑,自己也不大肯定。
“你居然进了?你居然进了!你居然进了……”飞仔握杯的手也开始控制不住的微微抖动,先是难以置信的惊愕,最后却只有很是呆滞地傻笑。
“难怪……难怪……”飞仔连连嘟囔了两声难怪,才感慨道:“难怪刚才在书房会突然吐血,原来竟然真是刚才那一战受了伤!”
王故苦笑摇头,“明明说的是真话,可是偏偏没人相信。”
飞仔撇嘴鄙夷道:“轻描淡写将江湖有数的两个高手出招全部接下,最后一剑秒杀,表面上看那么威风霸气,谁会相信你居然真会受伤。”
“本来还想就这么撑着走到大门的,谁想到那东西会忽然失控,演不下去了只好草草收场了。”王故也撇嘴耸耸肩,言语间甚是遗憾,让人听出满嘴的得意来。
飞仔不由得笑骂道:“以前怎么没觉你这么爱装高手?”
“需要装么?”王故不再掩饰,将得意尽数摆在脸上,意犹未尽地再加一句道:“我本来就是高手。”
“不需要么?”飞仔嬉笑着反问。
“为什么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
……
在别人看来无聊至极的反问再反问,两人反而当做了极具趣味的斗嘴游戏,一若许多年前,让他们感到很是温馨。浑然忘了两人如今已是江湖第二大帮派的两大巨头,举手投足间甚至已经能影响到如今的江湖的大人物,或许也是无数热血青年心的偶像,却再也不是当年的两个毛头小子了。
在如此迷人的月色下,秋风送爽,湖水微澜,虫鸣草长。随着凉亭里响起两人畅意的笑声,似乎将这许多年的压抑也跟着释放了出去,独留心通明畅达,快意天下。
美景下,两人言语已然渐渐混乱,明明饮的是茶,却不知为何涌起淡淡的醉意。
“你看,那水里的月牙儿在跳舞呢……”
“你喝多了吧……咦,真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