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太后与你并不居于一宫,你依礼而行就好,”郑琰微笑了一下,“她脾气直爽,有些小孩子脾气,若有与礼法相违的地方,你只当听不懂。”
“至于德妃,对她好些,她也委屈呢。徐氏是圣人舅家,德妃是他表妹。圣人是个宽容的人。”
郑琰一条一条地说,顾氏心里一条一条地默记,恨不得能掏出笔记本来记下。
郑琰说了几条,便住口不言:“顾氏名门,家教是不用说的,礼仪上头更是。我说这些,不过是因着我多在宫中走动,对宫里熟些罢了。其实皇太后对圣人很不错,圣人那衣食住行、宫女内侍皇太后都过问过。不要因为德妃的事情而对皇太后有芥蒂,她也是身在其中不由人罢了。”
顾彝吐吐舌头,心说你这说得太厚道啦,皇太后的私心太明显了好吗?
又闲聊几句宫里布置,何殿在何处,郑琰就起身告辞了,李氏非常感谢:“夫人为女侍中,日后还请多提点。”
郑琰道:“提点说不上,我总会尽职的。”
离了顾宅回到家里,接到一张拜贴,郑琰看着署名,心下愕然:她怎么来了?
来的是周王太妃苗氏!
――――――――――――――――――――――――――――――――
苗氏报了一箭之仇,扬眉吐气得很,脸上的表情也松快了不少。
郑琰连说“稀客”,苗氏一扬眉,指着她道:“少客套。”
郑琰笑道:“确是少见太妃走动的。”
苗氏叹道:“我一寡妇,有甚好走动的?”把郑琰左看右看,“我以前心里骂过你这小没良心的,后来一想,你那会儿年纪也不大,死老鬼但有一丝意思,你们也无法违旨与我说些什么。”这个后来要很后,后到她担心卫王嘴不严,才反省到自己当时也是这么个形象。
郑琰脸上一红。
苗氏道:“都说你厉害,我看你心也软,总存一点儿不好意思。这一回,看德妃那样儿,你又心疼了吧?”
郑琰惊讶地看着苗氏,苗氏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的,看你手段,心里不该这么软和的。也罢,要不是你这份儿心,我现今也要怨着你的。我劝你一句,别总觉得这个过得不好了,你难受,那个过得不好了,你也难受。各人有各人的命,谁也替不得谁!懂你的自然懂,不懂你的也无须理会了。谁也替不得谁!你又不是他们亲娘,管得了这许多!”
“还是您透彻。”被指有猫哭耗子&圣母白花倾向,郑琰略尴尬。
“什么呀,都快进棺材了才想明白。”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家里大郎难道不好?好好的孩子,养大了,还好享孙子的孝敬哩。”
“我来正是为了他――我想送他到你家学堂里来。”
“哈?”开、开、开玩笑吧?
苗氏认真地道:“让他好好学学,依着宗室子弟那样,学不着东西。我老啦,他生父又不止他一个孩子要看顾,多识得些人,总是好的――放心,我让他守你学堂的规矩,他不适合了,你只管管教。我知道你那里规矩严,阿容是个好孩子,也不怕考的。”
郑琰道:“新过后,就请他来罢。只是他身份太高,同学相处上……”
“这都是他要学的,太憨了也不好。”
“成。可到了学堂里,他就不是什么郡王了。”
“你只管教!”
家长与老师达成了一致,苗氏挺开心地走了。
徒留郑琰感叹了半天,弄得池之围着她伸头探脑地转了一圈儿:“又怎么了?”
郑琰说了今天顾氏与苗氏之事,叹道:“当年的贵妃要是有这份通达……”
池之道:“人还是那个人,你道为什么有时候清明有什么傻?她当时身在局中,就算你劝了,你道她能听?便如杞国公,素日精明的一个人,居然允了孙女儿做妃,不过是利令智昏罢了!”
“怎么说到他了?孙女儿做妃,有什么利了?从来妃子扶正就难得很。”
“争急了,把礼法也忘了,只顾着想先入宫再做皇后,可不是利令智昏!所以啊,你就不要再操心德妃了。小郡王资质尚可?”
“十一郎丰神俊朗,其夫人秀丽雅致,生下的孩子自是不错的。”
池之额角一跳:“呵呵。是么?你真收下了?”
“当年周王太妃还是贵妃的时候,那一跤跌得可惨。”
“不说这些了,今日遇到夏,他要为他孙女儿招阿宪为婿。”
“啥?你答应了?”
池之道:“我没拒绝,只说仍需与你说一声才好。”这种父母决定子女婚事的事情实是再常见不过了。夏颜控的毛病越来越重了,越看池宪越喜欢,唯恐有人跟他抢,先下手为强,扯着池之就要定亲。
池之先前承他救命之情,且夏氏名门,夏人也不错,还是邻居,意有所动。回来与郑琰说一下――这是他尊重老婆意见,别家老婆再彪悍,丈夫在外面不商量就把儿女婚事给定了的也大有人在。
“阿宪才八岁!”
“也没什么。”真没什么,风俗人情如此,“难道有什么不好么?”
“孩子还太小,万一不乐意呢?以后再有自己中意的呢?”
池之板起了脸:“我们婚前熟识,那是天缘巧合,阿宪……你叫他怎么与人家小娘子相识?还能四处结交小娘子不成?”
没错,这会儿不兴自由恋爱,想恋也没得恋,小心被当成流氓反革命毙掉!真有勾搭人家小娘子被小娘子的爹娘兄弟舅舅叔叔组团打死的……这种情况下打死了,法官都会酌情轻刑哩。
郑琰目瞪口呆:“那春华呢?”
“我的闺女,当然要让她自己挑个好丈夫,小郎君们四下跑的还是很多的。”
“……”
郑靖业知道了也只好说一声:“夏人是呆(其实是二啊)了些,品行倒是不太坏。”
于是,八岁的池宪就与七岁的夏蕴成了未婚夫妻= =!夏迫不及待地要求举行文定之礼,还开心地开始给孙女儿准备嫁妆,拉着池宪的手带他看古籍字画:“这些都给阿蕴作嫁妆,带给你赏玩。”
――――――――――――――――――――――――――――――――
随着池宪与夏蕴定立婚约,池家显出了真正回归世家地位的样子来。而萧复礼的婚礼,也正式在三月暮春里举行了。
郑靖业亲自操持,婚礼盛大隆重。萧复礼特以萧正乾为正使、郑l为副使,往迎皇后。郑琰作为女侍中,亦随行,直入顾家,佐顾氏入居昭仁殿,而后退还。小夫妻之新婚,郑琰无法听壁脚,却在次日赶到宫中,见两人相处倒也温馨,时不时眼神交汇一下,看起来挺不坏。
萧复礼婚后,郑靖业就正式请皇太后还政于皇帝,这一点得到了广大朝臣的赞同。勋贵里也有同情杞国公家的,却要考虑到萧复礼的感受,都不吱声。皇太后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萧复礼名义上取得了国家的统治权。
郑靖业这才上了退休报告。朝臣们心说:你还玩?
没想到郑靖业去意坚决,与萧复礼合演了一回“三辞乃允”的把戏,萧复礼洒泪告别郑相公。
卫王个傻老头儿,实诚地对萧复礼道:“素日说郑靖业奸滑,不想他是真的为国为君,不恋栈权位啊!往日竟是看错了他!圣人不要亏待了他才好。”
p!郑靖业的心更贪好吗?他要的不止是自己的一世富贵,还要用自己不知道还有几年的寿命权柄,换子孙在萧复礼这个看来很有前途的皇帝那里的惦记。
不用卫王提醒,萧复礼也给予郑靖业丰厚的回报,比如把郑l提拔做了礼部尚书,比如让郑靖业领着宰相工资的退休金,比如又录了郑靖业两个幼孙做荫官。看到郑琰,又想起池之,很服他断案的能耐,复让他做了刑部尚书,还顺手把池春华给升做了郡君。
史称:“恩遇甚隆”。
郑靖业志得意满地退休了,可把另一个人给架墙头上去了!韦知勉在家里扶杖大骂郑靖业脑袋抽筋:“平日死攥着权柄不放,今天倒大方起来了!他这是厉鬼上身了吗?”时值兴平七年,郑靖业今年七十四了,韦知勉年纪比郑靖业还大。
韦知勉觉得屁股底下的首相位子长出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