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法国
金碧辉煌。胱筹交错。名媛士绅。衣香鬓影。
所谓的上流社会、财富、权势、关系共同堆砌出一脉脉不容随意介入的人际。阶级的存在是种现实,即使在巴黎,这样一个以浪漫绮丽为糖衣的城市。
此刻,距市中心有段距离的郊区别墅,正上演着一出属于豪门的不羁夜宴。
三层式白色建筑面向后花园的月影阴处,一名黑衣黑裤黑布覆面、套着夜视镜的男人静静扫视着四下的状况,确定自己不在摄影机的监控范围后,轻灵一跃,迅捷地攀上二楼阳台,轻而易举地在不大肆破坏的前提下解决了落地窗的精密防盗锁,悄然潜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书房。长年艰苛的训练原就使得他不必开灯也脑瓶着微光在黑暗中视物,再加这副具有远红外线影像传输功能的科技镜片,他当然能在动线不顺、古董众多的房间里优游自在,而不担心会碰坏任何物品,以致留下他曾“光顾”过的证据。
国际刑事组织“无限”乃是由世界数大财团出资、各知名情报单位共同培训的法人机构,麾下汇集了不少犯罪防治的个中翘楚,其中,最顶尖的是一个群体被称之为“神话”这些高手的崛起不仅像是神话,其所立下的种种丰功伟业更仿如神话般值得传颂。
而他,正是那菁英七小组之一的“影”沉默而迅疾地存在。
修长手指隔着手套沿着壁毯、钟抬、雕饰,逐一抚触有无值得留意之处。最后,他来到一片占満整块墙的巨型木制书柜。凭着过往的经验判断,他很快地摸索到了右下书格隐匿的可动式隔版,施力一挪,书墙的中央部分即直直向后移动出两个供侧身通过的距离。
他闪身进去,拍下固定在里边的掣钮,木柜便恢复了原状。别有洞天的书橱后其实只是个狭窄的小空间,唯一的通路是地板上一扇合金塑成的特殊防爆门,密密实实地无一丝缝隙,锁孔?自然也不有那种东西。想要入内,恐怕得仰仗门边的磁条辩识器。
他抽出一张“无限”研发的万用薄卡,一刷,磁码输入仪器中也顺便窜改了系统“喀”地一响,门板朝一侧滑开,露出一道向下延伸的石梯,两侧则布有昏黄的灯光以便于照明。
男人踏着猫似的步子,轻而疾速地顺着一长串石阶来到一间广阔的密室、熨着米色壁纸的墙面上上下下挂了不少失窃名画,玻璃柜中亦摆饰着珍贵器饰这此,俱是从黑市等不正当管道、由世界各地收集来的极品,也是国际刑警总部委托“无限”极欲追回的一批赃物。
人一旦定裕过了头,总是不懂珍惜与满足,传闻,这栋豪宅的主人最近更将主意打到了故宫的翠玉白菜头上呢。
“所有的画面都接收到了吗?”
“天啊,钱钱钱,到处都是钱真是奢侈,把这些宝物统统换成钞票都可以压死人那。”耳机里传回“神话”另一员“天使”的惊叹连连。
这位天使,是个食尽人间烟火的天使,那嗜财如命的个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记得联络国际刑警过来。等搬过去给你清点的时候就能纡解你的欲望了。”
“噢,亲爱的影,如果清点完后就干脆送给我,一定更能填补我的空虚。”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bye。”他失笑地收线。
探勘的任务完毕,接下来的事就不在他的职务范畴之内了。
倒不是因为他“顺手牵羊”的本领不精,而是这么一大群“羊”呃,有技术层面上的困难。
男人循着原路迅速离开书房,痹篇人群,卸下头套、红外线夜视镜,以特殊葯剂焚毁沉潭,再由后门绕进私人专属的贵宾休息室。原本的衣着外再罩上白色制式厨师服,不慌不忙地在预定时间回到他的工作岗位。
美轮美奂、处处精雕细琢的一楼大厅里,宾客们嘈嘈切切地将这名有着俊秀东方面孔的年轻男人围在中央。他的面前置放着一个推车式的单口炉,炉上有一柄平底锅,锅里是浸了柳橙糖汁的新鲜柳橙片和特制薄饼,甜香弥漫。
开火加热,陆续倒入康德露与布朗玛尔那尼橙香酒后,有技巧地微微一甩,金红的炽焰沿着酒精的流荡窜进了锅中,须臾间延烧成一片令人眩目的炎海,惹得较靠近内圈的女客是一阵阵带着媚笑的惊呼;不一会儿,灿烂的火光熄灭,在场又是一波惋惜的软嗔。
他卷合起浴火之后边缘略焦的橙香薄饼,盛盘,淋酱,优雅地递给今晚的女主人,当下又引起一干女眷们不依的撒娇“呵呵呵,咱们米其林二星主厨可是很难得亲手示范这道点心的,做多了不就没价值啦?”男主人柏金弥尔顿笑容満面地出来打圆场。毕竟那份众人觊觎到眼红的薄饼进的是他妻子的胃嘛,面子里子都足。“今后大家多多到‘sunflover’用餐,总有机会品尝到他的手艺嘛。”
对于弥尔顿先生的褒扬,东方男人则是斯文有礼地点头一笑。“不好意思,其他厨师会继续为各位服务的。”
“啊”贵妇淑女们纷纷发出了失望的叹声。
当此一片歌舞升平之际,军队似的一干武装刑警倏然雄壮威武地开进这座华宅!毫无预警的官方行动,果然吓着养尊处优惯了的宾客,尖叫的尖叫、掉酒杯的掉酒杯,要不便是満场抱头鼠窜,精心策画的餐宴霎时成为乱哄哄的闹市
“我们接获线报,指称此处藏有大批失窃物件,所有与会人士都必须留下来接受彻查!”
效率挺好的呢。男从轻轻笑开,执起价值不菲的水晶杯,随意落座,悠然地,一口一口啜饮起来。
接近正午的戴高乐机场依然充斥人潮,出境入境的商旅往来络绎不绝。
照说,生存在这个快步调的年代,谁有闲工夫停驻脚步去关心周遭所发生的事呢?但是,大厅的一角,确确实实不寻常地聚集了大批群众围观,交头接耳的好不热闹
“妈的咧,******死色鬼!你手再贱一点啊,你再摸啊!”盛怒逼人的东方女子身着“驭日航空”的空姐裙装,一头挑染偏红的短薄发丝随着她的身形摇曳飞晃,像极一团舞动的火焰。“靠,瞧你人模人样的,想不到竟是満脑子猥亵!淫荡无国界啊,竟摸到我底下的空姐来了!”
一支叉子“咻”地朝跌坐在地、眼泪鼻涕齐飞的日本老男人飙去,直挺挺地没入距他手边不到三公分的盆景里。
“妈的,贵国不是流行援助交际吗?付钱了事不就什么都解决了?靠,干嘛一脸欲求不満的死样子,丢脸丢到国外来?”又一把汤匙扔了过去。
“啊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他摸的又不是她啊!老男人鼻青脸肿地被逼到无路可退。 “靠,不是故意的都摸到屁股了,故意的话不就先奸后杀?”她手持牛排刀,上前“招呼”起他呈垂垂五花油肉的颈项。
“我道歉了!”老男人瞟见数名航警正往这儿跑来,心想有了靠山,嘴上也跟着理直气壮起来。瞧他这身惨样,他才是受害者啊!
“哟,道歉就没事了呀?***,我把你剁成八块再同你道歉,你说好不好?”
“小小一个座舱长了不起吗?”老男人把心一横,竟和女子争夺起牛排刀来。
“该死的,你这糟老头”
粗鲁的扭打中,一撒手,她一拳扁断老色男的鼻梁骨;刀子,也就这么甩出去了射程范围内,明眼的大人们闪得一干二净,却要命地独独留下一个因腿短跑不快、手上还抱着米菲免的小女孩!
就在袖手旁观的众人一阵惊叫下,一只健臂忽地出现,及时将小女孩托起;同时一反手,快速玄妙得甚至无人注意到他究竟用何方式使得刀锋瞬间一转,反而瞄准老男人的秃顶,削去他硕果仅存的一撮疏发!
“谢谢大哥哥。”粉雕玉琢而有着东方血统的混血小女孩展开笑靥甜甜致谢。
男人小心地将小女孩放回地面,并为她拾起掉落的小兔子。
“不客气。”带着薄薄磁性的嗓音令人感到相当舒服。
艳美的东方女子一扬眸,视线便僵凝于斯,再也离不开了
身段挺拔的男人有着极为出色的东方面容,剑眉星目,却不是充盈自负与骄傲的那种,而是朗朗的、不愠不火,一股形于外的磊落;清逸的脸庞虽不是夺人心魄的无上俊美,却别有一番舒煦和温雅;举手投足间展现了并不与世疏离的淡然内敛,暧调性的气质让人乐于亲近且感到放心;米色针织衫、淡卡其色的休闲西裤、随意梳顺的黑发,简简单单地便装束起他瘦削结实的硕长,勾勒出宁静自适的平和。
赫然变成救难英雄的男人亦迎向她光灿绝伦的亮丽,毫不回避
八年的时间将她的锋芒淬砺得更加耀眼,那番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始终如一。
空姐贤淑的套装打扮于她而言似是羊皮,骨子里总难脱不驯不羁的烈质野性;然而,文明的禁制与原始的坦率却在她的身上形成奇异的调和,矛盾的美感是一种新平衡,既娇妍又危险,她仍是他记忆里的向日葵,一朵比炎阳更炽烈的、如红火的向日葵。
女子颦额打量男人,男人浅笑注视女子,众人则好奇地改而观察起这一对漂亮少有的东方男女,连义勇航警揪走日本色魔的精采大结局都乏人闻问。
“你是”
女子眯眼细瞧。某一段尘封在八年前青涩年华里的熟悉感,慢慢地复苏了
断线八年的一切,于是在此重逢。
很多人都同意,高中那十七、八岁的年纪,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交过的朋友,拥有的过往经历不管是好是坏,在很久很久的以后记忆起,总会酿出一坛甘美的想念,醇酒似的香冽,滋味令人低回再三。
特别是原就难以忘怀的,一触及便仿如潮水,一波接一波拍击着心底的礁岩,激荡成朵朵细碎的浪花;似有若无的情愫一经撩拔而起伏,便再难平抚
“妈的,差点就不认得了呢。”耿玉宇在狭小的机位上伸了个甚満足的懒腰,手长脚长的有时还真麻烦。
她刚从纽约飞了一趟过来,原是能在法国度个小假的,只因遇到了故人所以转搭另一架驭日航空的班机陪他飞回台湾。
也好,反正有两三个月没回家晋见亲爱的爹娘了。
“八年不见,你好吗?”
一直透过兄长的口述来了解她每一段时间的近况,知道她大学联考误打误撞填上继数学之后,第二濒临红字的外文系;知道她谈过两次懵懵懂懂的恋爱;知道被拐去他家族企业新成立的航空公司当空姐;知道她不仅胜任愉快,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极短的年资荣升座舱长更知道她中选座舱长并非她的服务态度特优,而是她非常擅于搞定没家教的小孩、没水准的“拗客”;知道她轮值的每次班机何时起降
只是,再多的“知道”也比不上她亲口的证实。
他,想听听她的声音。睽违了八年的声音。
“吃喝拉撒睡样样精通,没啥不好呀。”尽管外形已是成熟婀娜的女人,说出来的话仍旧直率得教人喷饭。“倒是你,学弟,当初做什么高中念一年就失踪了?”
“出国读书而已,没有失踪。”欧阳逐笑道。
“妈的咧,不要告诉我你害怕台湾那种窒死人的升学制度!”她豪气地灌下整杯可乐,哼声道:“我这种老是考在及格边缘的人都能莫名其妙混到一反私立大学,你若留在台湾,稳上t大的吧?就连欧阳还那混仙都进了那里的财经系啦。”
“突然想去国外走走罢了”
座位靠窗的她一侧首,转而凝睇起机舱外那看来无比柔软的雪棉云海。
“去!别闹了你,学弟不是说谎的料。”因着角度的关系,透明窗上微微映出她的影。“从以前你们就爱笑我神经大条,这点我承认,但有些大状况我也并非全然一无所觉的,譬如八年前毕业典礼的那一晚,发生在向日学生会办的衰事之后,虽然大伙儿绝口不提,可我晓得,最自责的人一直是你” “对不起。”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丝滑的发间,摩掌着她左额上的疤痕,爱怜地,隐含多少歉意与悸动在那温柔的抚触上
她一怔,回头,恰好跌进一汪黝色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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