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话 寒梅胜雪慰飘零 （6）

    大寒这一日绿梅初绽，生于这一天的白宫萼从小觉得自己便是不同的。

    北境气候冷冽干燥，植物不好养活。然而无论什么枝叶到她手里，扦进水里都能抽枝生根，她的姐姐们最关心自己会嫁给什么样的勇士，她只关心着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今天是不是心情愉悦。

    “萼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花？”跟白宫萼关系最密切的是姊妹排行老十的白宫怜，她很留心这个寡言的小妹妹。

    “我可以听见它们说话。”白宫萼一张小脸似娇艳花瓣，却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心情好的时候，它们还会唱歌。”

    “是吗？它们都说些什么呢？”白宫怜微笑着耐心问道。

    “嗯……讨论一些见闻。比如说，父亲想要让你将来嫁给一个叫虎瑞的勇士。”

    白宫怜暗自吃了一惊，脸上浮起了一片淡淡的红云。虽然父亲没有提起过，但是她知道这个叫虎瑞的士兵近来常常出入家中。

    “花儿们说，那虎瑞笑起来吓人得很，花瓣都要被他震掉几片，它们不喜欢他。”白宫萼皱着眉头，像个小大人似的。大风小说

    白宫怜自然没把花草会说话这件事当真，她只当是父亲的话不小心被幼妹听了去，孩子总是喜欢在故事里编入自己的想象，童言无忌地讲出来。

    “姐姐，你真的会嫁给一个那么吓人的人吗？”小姑娘的眼睛清亮，看着她。

    “我不知道，听父亲安排吧。”白宫怜从心底叹出一声气，垂下眼眸，拈下片落在妹妹发间的梨花花瓣，轻轻说道，“父亲知道什么样的勇士最勇猛。以后也会给萼儿选一个最好的。”

    “是我要嫁人，难道不应该由我来选吗？”白宫萼撅起嘴巴，不满意地说道。“我若是偏偏不喜欢最勇猛的呢？”

    “那萼儿喜欢什么样的人？”白宫怜乐不可支地看着小女孩。“总不会喜欢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吧。”

    “反正我不喜欢父亲选的。”白宫萼眼睛转了转，说道，“他偏心得很。”

    白宫怜望着她最小的妹妹，其他的姐姐比她们年长许多，姐妹关系不太亲厚，白宫枞和白宫萼年纪相差不大，常在一起玩，这小姑娘生得美却凉薄的一张脸，总像是心事重重的。但最近开始每日清晨跑到白宫怜房里去，在她枕边悄悄放上一朵带露水的花草。

    大概是听到了她可能要出嫁的消息，舍不得她。

    这么想着，白宫怜心口像是塞了团棉花，又软又暖。她伸手把这个不喜言辞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心中暗想，“父亲身体大不如前，萼儿还小，若运气好，父亲先走，说不定她可以自由选她自己喜欢的人嫁。”

    白宫家若有一名女子可以自由选择，即便那个人不是自己，也是好的。

    “不着急，萼儿慢慢长大就好，以后自己选个能手挽着手的勇士最好。”她温声说道。

    白宫萼对嫁人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她抱着姐姐的脖颈，眼睛看向远方，低声说，“冬天过去了，父亲又要出去抢人东西。”

    “嗯？”

    白宫萼小手指着头顶一树雪白如云的梨花，一本正经地说道，“它们说的。”

    白颊在北境起初只是个富有的部族，但族长血热好战，一心想在北境称霸，一年中三个季节都在讨伐别人，靠掠夺快速积累起大量的财富，最大的烦恼是儿子不太争气。

    族人崇尚力量，人人都会使兵器。白宫枞却在武力上相当稀松，因为他特立独行地不好这个，他使得最顺手的虽然也是刀，却是一把刮刀，他相当迷恋木刻，可以从朽木中挖出小人儿来，每个小人儿不只姿态各异有鼻子有眼，模样还神情生动，雕刻得栩栩如生。

    一连养育了十个女儿，好不容易盼来的独子却沉迷木头人，白颊的族长真是仰天喟叹，也许上天真是公平的，在北境的烧杀抢掠，自己已经把血脉里最勇猛的天性消耗殆尽，流到儿子这里，已经成了缓缓淙淙的平淡溪水，但自己打下来的疆土总要独子继承，而这些年自己手中满是鲜血，树敌太多，必须为白宫枞打造一道坚实的守护城墙，这城墙不仅要有至上的勇武，还需要有浓厚的血缘加持，所以族长很早就谋划为女儿们招婿，他坚定地认为，让十一个勇士，成为守护自己儿子的肩膀。

    虎瑞是他一眼就挑上的。

    这个年轻人在战场挺身而出为他挡了一记砍刀，那砍刀从右肩砍入，嵌入血肉至胸膛，正常人挨了这么深一刀当下肯定偃旗息鼓了，可这个年轻的士兵竟然毫不犹豫地从身上掀出那把带血的刀，一个反手利落地把对面敌人割喉后才轰然倒下。

    他躺在血泊里，仍然不死心地圆瞪着双眼。族长看着那双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儿子怎么不像他这样？

    虎瑞只是边野牧民的儿子，这一刀没把他砍死，但为他带来了隆重的后福。族长要把自己的十女儿嫁给他，并封他为开国将军，白颊立国，每名勇士都以白灰在脸颊绘上烈火图腾，誓以白颊族名绵延勇士之血，燎融北境雪原。

    十公主白宫怜嫁得风风光光，虽然夫婿不是天生贵族，却收到了不计其数的牛羊与珠宝作为贺礼，她年纪最小的弟弟妹妹，因为白宫枞用木头刻了一对小人儿，白宫萼生了很大的气。

    “姐姐为什么是跪着的？”白宫萼气得要死。

    “十姐就是这样啊。”白宫枞不知道她生的哪门子气。他废寝忘食地雕刻了小两个月，才完成这样一对逼真的木头人，虎瑞将军手提长斧，虎虎生风。十姐白宫伶花容月貌，双手交叠在膝上，跪坐在地，偏头微笑。

    都是他花心思悉心观察的，姐姐和姐夫平素就这样，半点错没有。

    “你给我重新刻！刻一个两个人手挽手的。”白宫萼干脆把刮刀扔在了他面前。

    “十二，你当我是神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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