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哈哈哈唱得好呀!”春儿拚命拍手放声大笑。“有骨气,有原则,卖馒头就是要这样!”
“谢谢,谢谢大家的捧场。”艾老爷眉开眼笑,兴奋得脸都红了。
台下开始往上投掷水壶、葡萄、手绢,艾老爷一一接了,先喝了口水,吃了颗葡萄,再抹了抹汗,接下来丝竹声一转,续唱起了秦观的“点绛唇”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突然,琵琶似玉珠嘈嘈切切急起,艾老爷拔高了嗓音唱道:“我家骆弃,今年刚好二十八,姻缘相误,年年在叹气,幸有月老,千里牵线来,好姑娘,满面嘻嘻,盼儿要珍惜!”
春儿初初听还没意识到他词里的意思,可再一细想,忍不住颊生双霞,红透了小脸。
一时之间,台下百多人全都回头笑嘻嘻地望着她,眼里有著满满的深意和期许。
她直到这时才了解,今晚哪里是演堂会唱戏曲?压根就是艾老爷为子求亲来了。
春儿一颗芳心又是狂喜又是忐忑,想憋住笑意,却又管不住那频频往上扬的嘴角。
她羞窘地侧头想偷偷打量骆弃是怎么个看法,却猛然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消失在座位上。
春儿的心霎时一紧,莫名的恐慌和僵冷袭上心间。
难道难道他恼羞成怒就跑走了吗?
可是众人的欢呼和鼓掌声如雷般地震动,她失魂落魄的朝声音来处望去,顿时傻眼了。
斑大挺拔的骆弃神情尴尬、闪闪躲躲地上了台,手里捧著一大束香味扑鼻的花,无助地瞥了艾老爷一眼。
“呃”“少爷!少爷!少爷!”台下众人已经在狂吼欢叫。“唱唱唱唱唱”
“骆、骆弃?!”春儿眼睛大睁,下巴几乎掉下来。
骆弃笑得好不腼觍,唉,这辈子从没做过这样丢脸又疯狂的事,但看到春儿直瞪著他,连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又觉得挺值得的。
好吧!
他心一横,闭上双眼,大声地唱起来
“姻缘花,求姻缘,好凤求凰在眼前,千言万语诉不尽,盼两心,牵萦在人间。”他轻吁了口气,在丝竹轻扬悠婉中深情款款唱道:“风雨歇,明月来,团圆美满似神仙,执子之手偕子老,我和你,相守永不倦。”
春儿痴痴地望着他,哽咽了。
这是真的吗?
这些文诌诌又好美丽的诗词都是送给她的?
天啊!她现在该怎么做才好?她好想哭,又好想笑,一颗心乱糟糟的,热烘烘得像是有千百盏暖炉齐送暖,好似把她过去十几年来的孤苦清冷、寂寞委屈和心痛全部蒸发了。
现在,她的心底暖和干净得不得了,眼底也盛满了红著脸、深情含笑的他。
终于,丝竹歌舞声渐渐化作幽然的轻吟,骆弃就在这样曼妙低悠声中静静地凝望着她。
越过千山万水,越过繁星明月,越过千百众目睽睽之间,望入了她明亮凝泪欢喜的眼底。
“春儿,你可愿嫁给我?”他低沉温柔地问。
春儿一把捂住因喜悦而逸出呜咽的小嘴,痴情地、神魂颠倒地望着他。
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
刹那间,全场百多人全屏息以待这最重要的一刻。
“我、我的天”她喉头梗住了。
“天什么?就说我愿意就好啦。”艾老爷在这时出现在她身边,慈祥地微笑着牵起她的手“傻丫头,难道你不喜欢我儿子吗?”
“我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她又笑又泪,眼儿通红。“但是我配得上他吗?”
“只要两心相许,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呢?”艾老爷笑着鼓励道:“上去吧,我想我那笨儿子是真心喜欢著你的,否则打死他怎可能上这台子唱那情诗?瞧他为你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就算今晚这一唱会让他被笑上一辈子,他也在所不惜。”
“我只怕,他将来会后悔我不是个完美的女孩子,我并不是个傻兮兮温柔大方的千金小姐,我、我凶起来嗓门大,抡起杆面棍揍起人来像泼皮,我,我还”她结结巴巴了起来。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骆弃不知何时已带著那幽香四溢的美丽花束,来到她身畔,轻轻地低语。“嫁我,好吗?”
他眼底的万斛深情击溃了她所有的犹豫、紧张与惶惑。
“好。”她吸吸鼻子,仰头朝他绽出了最美丽的一朵笑“好。”
“谢天谢地。”他脸庞瞬间亮了起来,深邃黑眸闪著狂喜的光芒。“也谢谢你。”
“哇!”登时全场欢声雷动,所有人把手上持著的一朵粉红色“相思草”全往上抛去。
刹那间,粉红色花瓣如雨纷纷飘扬散落,在他们的发上、肩上,香味沾染了一身,荡漾在这明月良夜中。
就像有无数无数的祝福,无数无数的笑意,在夜色里回荡著。
骆弃将她揽入怀里,所有曾经受过的伤痕与阴霾仿佛已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与痊愈。
他的生命,因她而明亮美妙了起来。
春儿喜悦的泪雾盈盈,仰头痴望着他。
从今而后,她的人生再也不孤寂,而是像这轮明月般圆圆的,暖暖的,皎洁地照亮了她的心田。
手里金鹦鹉,
胸前绣凤凰。
偷眼暗形相。
不如从嫁与,
作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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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春儿就寐在艾府里,虽说姻缘已定,但是毕竟婚前需守礼,所以她被骆弃依依不舍地送到另一栋“春笑楼”里。
有六个丫环恭恭敬敬欢欢喜喜地伺候著她,春儿坐在温暖晕黄的宫灯前,一颗心暖暖的,但不禁深思了起来。
把终身托付给了这样伟岸的心上人,照理说她是从此以后无忧也无虑了。
但是环顾艾府如皇宫般锦绣富贵的一切,她的心里却仍不免有一丝丝的揪疼。
“如果妹妹和娘也能够享受到这样好的生活,拥有这样多的关爱,那该有多好?”她小巧的下巴轻枕上玉臂,轻声叹息。
血缘骨肉之亲哪能说恨就恨,说忘就忘?
今日以前,她哭过、痛过、怨过、恨过,但是真能就此把妹妹和娘亲抛在脑后吗?
不。
“就算要嫁,我也得先安置好她们俩的生活。”她烦躁地挠著头发,小脸上漾动的喜色微微散去,代之而起的是郁闷苦思“可就算艾府愿意给我聘礼,无论多少,一旦交到了娘的手上,怕是三两天内就赌光了。若是交给妹妹保管,以她的性子一定马上就被娘给全部哄走了。”
怎么办呢?
她就知道她肩上的责任无法这样轻易卸下,纵然她未来的夫婿是个多么财势广大器宇非凡的男儿。
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只是她的未婚夫婿,又不是倒了八辈子的楣,得义务帮她处理这些扎手的烦心事?
就算他肯,她也不忍心。
“唉!”她又叹口气,怎么得到了幸福,却比之前还要更烦恼呢?
以娘的性子,若知道了她将嫁入艾府,一定会上门来大吵大闹要钜额聘金的。
她撇了撇唇,鄙夷道:“她一定很高兴,总算把女儿卖了个好价钱。”
这可怎么办才好?
也许也许她可以想个两全什么什么美的法子,既可以安安心心嫁人去,也可以让娘和妹妹衣食无忧。
春儿就这样支著脸蛋,望着窗外的月亮苦思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