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日暮西陲,暴雨却骤然而下,苍穹顿时暗下,仿佛已进入深夜。
狂风在东宫大殿外呜咽着,不断往门窗缝隙间挤入,以至于殿内铜架灯上的火光,也被吹得微微摇曳。
牖外雷声隆隆,暴雨冥冥,但监国太子的心情,比外面暴风雨还来得恶劣。
“简直是欺人太甚!”
在淡黄色火光映照下,整个大殿一片灯火通明,太子安正阴沉着脸坐在案前。
在他面前不远处,摆放一个硕大青铜香炉。缕缕白烟从炉中袅袅上升,大殿中盘旋萦绕着一股淡淡宁神熏香。
但监国太子还是无法平复心情,只觉得心中被一口恶气盘旋着。
此刻,他正用清油和绒布,缓缓擦拭手上青铜佩剑。在烛光映照下,剑身像蒙在一层暗淡的青金色光芒中。
这一把是天子之剑,也是太子安的父王平日最常用之佩剑。
轻吕神剑,是大邦周的传国重器,平日都被供奉在镐京宗庙中。武王在世时,也不会轻易示人或使用。
当成王登基之后,遂命名匠仿轻吕神剑的铸造技艺,打造出这一把天子剑,代替轻吕作为天子的日常佩剑。
从成王迄今,天子剑已传承近两百年,历九代天王。
当年大暴动,父王慌忙离开时,也不忘携带轻吕神剑。临走前,他就将这一把天子之剑,交给当时还年幼的太子,嘱咐儿子好好守护着。
二十年来,太子安一直小心翼翼保管着天子剑。
自从大暴动结束,宝剑已二十多年没有再染过鲜血,原本闪烁青金色光芒的剑身,早已变得黯淡无光。
监国太子眉头缓缓蹙起,用指尖拂过微微颤动的剑身。他无法分得清楚,究竟是剑身在颤动,抑或手在颤抖?还是他的心在颤抖?
“宝剑不能久藏不出……”他低声喃喃自语,“必须时不时见血……”
“监国太子殿下!”一个身披甲胄,身高九尺,壮硕魁梧的披甲将领,从大殿侧门急奔而入。
此位额头宽阔,浓眉大眼的年轻将领,是虎贲九卫中排行第六的虢启,也是负责保护东宫安全的亲卫。
今早一行人从洛邑返回镐京,太子安拟让虢启整修两日,再率虎师赶赴彘地,代替已故虎贲氏谢轲接管汾宫守卫。
现下毋需了……他在心里默念。
“启禀监国太子殿下!”虢启昂首阔步上前,对东宫行礼。
他朗声道:“王城虎士已集结完毕,排除护送王孙赴宋、驻守汾宫,以及虎臣大人带往荆地的虎士,共得两千虎士。”
“大善,”太子安拊掌赞道,“启,汝办事稳妥,孤甚为宽心。”
话音甫落,担任东宫宰的内史喜,也撑着伞匆匆走来。
“监国太子殿下容禀,出征的兵戈甲胄整备完毕。”
他犹豫了一会,接着道:“小臣已将虎符发往临近的六乡、六遂等都邑,待诸人完成调兵之后,就会率军前来集结……”
太子安轻抚美须,静静看着这一位东宫宰。
适才明堂官联结束,监国太子返回东宫,越想越不甘心,决定要发兵突袭益公蔑与井伯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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