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盖天下,然后能容天下;信盖天下,然后能约天下;仁盖天下,然后能怀天下;恩盖天下,然后能保天下;权盖天下,然后能不失天下;事而不疑,则天运不能移,时变不能迁。此六者备,然后可以为天下政。故利天下者,天下启之;害天下者,天下闭之;生天下者,天下德之;杀天下者,天下贼之;彻天下者,天下通之;穷天下者,天下仇之;安天下者,天下恃之;危天下者,天下灾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唯有道者处之。”张一农一口气又念了长长的一段,然后双手一摊,一脸无奈,“付尚书,本官念几句《六韬·武韬》,又怎么是对你冷嘲热讽了?本官送你一句话,切记,切记。”
“什么话?”付现风不甘心地问道,又一想,把头扭到一边,哼了一声,“本官不想听。”
“夫天地不自明,故能长生;圣人不自明,故能明彰。”张一农自得地一笑,“本官说完了,听不听随你。”
皇上高坐在龙椅之上,任凭下面吵成一团,只顾闭目养神,此刻忽然睁开双眼:“故利天下者,天下启之;害天下者,天下闭之;生天下者,天下德之;杀天下者,天下贼之;彻天下者,天下通之;穷天下者,天下仇之;安天下者,天下恃之;危天下者,天下灾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唯有道者处之……好一个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唯有道者处之。”
“候相公,卢之月任真定县主簿一事,不必再议,由吏部决断即可。”皇上的声音虽不高,却依然是一言九鼎,“至于李鼎善任御史中丞……景王和庆王联名推举,又有柴尚书愿共担其责,朕也只能准了。”
候平磐怎么也没有想到张一农会来一出共担其责的加码,柴石页又满口答应,且又有景王和庆王联名推举,他若再反对,除非搬出星王和云王联名反对,才和景王、庆王的联名推举对应,但除了星王和云王的联名反对之外,还要有一名尚书愿意共担其责,这般一想,他回身看向了付现风、沈夫名和李施得。
刚刚口口声声反对李鼎善的付现风、沈夫名和李施得,此时却都哑口无言了,不敢接候平磐的目光。反对别人容易,要是反对也要承担连带责任,大多数人都会闭嘴了。哪怕再有强硬的后台撑腰,谁也不愿意将自身利益绑定在一件并没有直接收益的事情上面。
红口白牙地反对李鼎善,谁都敢,毕竟反对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但若是反对一个人和自身的前途利益息息相关,那么发出反对的声音时,就会权衡利弊得失了。
一群废物!候平磐心中暗骂一声,却又不好强迫哪位尚书将自身的前途和李鼎善的命运挂钩,更不可能现在就请星王和云王联名反对李鼎善。四位王爷并不是每次朝会都会上朝,除非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四位王爷虽然各有职责,却为了避免有专权之嫌,轻易不上朝议政。
是该让星王殿下上朝议政了,候平磐心中主意既定,卢之月和李鼎善之事,暂且先退让一步,也不好太驳了皇上和景王、庆王的面子,反正卢之月和李鼎善上来之后,寻一个机会再将二人贬谪罢官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眼下还有一件大事更为重要,候平磐悄然朝御史大夫徐得全使了一个眼色。徐得全会意,再次出列:“皇上,今天下大定,四海臣服,九州皆安,然皇上虽春秋正盛,太子之位虚悬,伏望皇上遴选亲生中有贤德者,立为储君,使牧九州,以保大夏千秋万代。待皇子出生之后,立为太子,储君再让位,还归亲生。如此上可慰太祖太宗在天之灵,下可让百官和百姓心安。”
柴石页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得全一眼,眼神跳动数下,随即又看向了高亥。
礼部尚书高亥在方才的混战之中,始终没有出头,他站在曹用果身前,一副置身事外的漠然,眯着眼睛,如同睡着一般。听到御史大夫徐得全的话,忽然睁开双眼,回应了柴石页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宋超度心中一跳,该来的还是来了,候平磐是要联合群臣逼迫皇上立储了。不用想,候平磐必然会推举星王为储君。以候平磐一呼百应的气势,今日之关,皇上怕是不好过去了。虽说在卢之月和李鼎善的任命之上,皇上先小胜一局,但若是真的立了星王为储君,皇上怕是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刚刚因为卢之月和李鼎善的任命得以顺利通过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宋超度很为皇上担心,皇上万一一时动怒,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怒火攻心,病情加重就麻烦了。如此一想,他朝不远处的曹用果使了个眼色。
曹用果微一点头。
“朕早有立储之意,徐大夫所提之事,正合朕心。诸位大臣,太祖舍其子而立弟,兄终弟及,此天下之大公。朕膝下无子,且近来多病,怕是不久于人世了,早日立储,也好保祖宗基业千秋万代。”让群臣没有想到的是,皇上非但没有丝毫懊恼,反倒十分赞成立储,且提到了兄终弟及,不由得群臣不立时想到了星王、庆王、云王,直接就将景王排除在外。
群臣顿时一片称颂之声,皇上之病,不日便好。陛下洪福齐天,必能遇难成祥……如是等等,好话说完之后,付现风便再次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皇上,臣以为,效仿太祖兄终弟及,应传位于星王殿下。星王殿下仁慈淳厚,爱民如子,且正值盛年,又有文韬武略,正是皇上之幸万民之福。”
“候相公有何想法?”皇上并不接付现风之话,也不让众人再纷纷进言,而是直接问到了候平磐。
候平磐比付现风委婉多了:“皇上,四位王爷之中,景王殿下年事已高,且是长兄,依照祖宗之法,并没有弟终兄及的道理。星王、庆王和云王三位殿下,云王年轻好动,且崇尚道学,一心求仙,并无治世之心。庆王虽年纪正值当年,却喜打猎好骑射,读书不多。大夏以文治国,不尚武力。星王春秋正盛,文采斐然,又善用人懂兵法,可为储君。”
候平磐之话,虽委婉却又极具说服力,将四位王爷对比一番,好让群臣心中有数,方便权衡,可以争取中间摇摆之人的立场向星王倾斜。
“臣附议!”
“臣等附议!”
群臣纷纷出列,附和候平磐,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满是奉承之声,有人盛赞候相公,有人奉承星王,皇上高坐龙椅之上,此时在群臣眼中,几乎如同傀儡,或已然是高挂墙上只供人瞻仰的太上皇了。
宋超度心中郁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懑和不甘。想当年,皇上文治武功,是何等的雄姿,何等的威势,群臣无不臣服,以至于许多人不敢仰视皇上。而如今,皇上不过四旬出头,只因重病缠身,又被星王和候平磐独揽朝纲,却落了一个孤家寡人的地步。是因星王和候平磐过于狡诈,还是该责怪群臣趋炎附势,又或是皇上自作自受错用候平磐错推新法,才落得如此田地?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宋超度都无比担心皇上。任何时代相权的强势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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