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骆驼行里有名的把式了,可不也是辛苦了好些年下来,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吗?但凡是能娶着媳妇,他能变成现在豁豁嘴的模样?”
沙邦粹诧异地看着莫天留,讶然问道:“朱豁豁这绰号……咋还跟他娶媳妇的事儿扯上了?”
莫天留一边大步朝着八方客栈前行,一边随口应道:“当年朱豁豁还在跟骆驼帮跑买卖的时候,虽说手艺出挑,也算是能挣几个,可一来路上的开销大,二来骆驼行里当家的心黑,一趟买卖跑下来,手里头就压根儿存不下几个钱,他看上的姑娘生生等了他五年,他都没攒够娶人家的彩礼钱。眼瞅着家里人逼着要嫁给旁人,那姑娘也是个烈性子,跑了两回没跑出去,硬是一剪子捅进了自个儿心窝!”
“好烈性的姑娘啊……那后来呢?”
“后来?朱豁豁心里的指望就这么断了,从那之后就天天糊弄着自个儿过日子。除了没抽过大烟,其他的啥事都干过。有好几回赌得掉了底子,叫人大冬天从赌场里光着屁股扔出来,叫满街的人看够了笑话。”
“说起来也是邪门,这朱豁豁走南闯北地混了这么多年骆驼行,倒是叫他练出来个嘴上的功夫——甭管是提山南海北的口音,叫他一入耳朵就能学得一模一样,隔着个门板就听不出来那话究竟是本主儿说的、还是朱豁豁说的。听老辈子人说,有一回朱豁豁喝了个酩酊大醉,刚巧又遇见个人家娶新媳妇,他居然就仗着那点学人说话的本事,摸黑悄没声地钻了人家新房,把人家
喝醉了的新郎官搬弄到炕下边,他倒是钻进被窝里想当一回新郎官!”
沙邦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低声惊叫起来:“啊?这要是叫人抓着了,那还不……”
莫天留微微一点头,顺势把柴火担子换了个肩膀挑着:“就是叫抓着了呀!人家那新媳妇跟新郎官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当时就觉出来不对劲了!扯开了嗓门一吆喝,朱豁豁就叫人光着屁股给按住了!要不是朱豁豁厮混的骆驼行里有心善的老人出头说和赔情,朱豁豁的小命当时就得没了!到末了,死罪可免,活罪不饶,那新郎官寻了把剪子,生生把朱豁豁的嘴唇给剪开了,这才叫他得了朱豁豁这么个花名,大名反倒是没人记得了……”
略一犹豫,沙邦粹有些不安地低声说道:“照着你这么说……天留,这朱豁豁可也算得上是个没六儿的人物了,不该这么有主心骨呀?”
莫天留斜着眼睛看了看眉头紧锁的沙邦粹,疑惑地问道:“啥意思?你咋知道这朱豁豁有主心骨?”
“方才听锁柱哥说,黑白两道不是有不少人都想从朱豁豁手里得着那张行脚图吗?可啥法子也都用了,朱豁豁就是不给。这要是个没六儿的人物,咋能在这事情上这么硬气?”
莫天留眼珠子骨碌碌转悠着,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沙邦粹:“棒槌,你今天倒是猛不盯地开了窍啊?我都还没想到这茬儿,你个不吭不哈的瓷实人,倒是先琢磨出了这不对劲的地方?这回要是能从朱豁豁手里得着那张骆驼行的行脚图,你得算头一功!”
沙邦粹讪讪地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应道:“我也就是瞎琢磨……天留,你打算用啥法子,从朱豁豁手里得着那张行脚图呀?”
“见着人了再说!前头就是八方客栈,棒槌,吆喝起来吧……”
才刚张开了嘴,沙邦粹便叫扑面而来的冷风灌得呛了嗓子,咳嗽了好大一会儿,方才憋得面红耳赤地吼叫起来:“干柴火呀……老树篼子柴……”
还没等沙邦粹喊完头一句生意调门,低垂着厚重门帘的八方客栈里已经撞出来个小伙计,一手遮挡着扑面而来的风雪,一手朝着莫天留与沙邦粹连连招手:“隔着窗户就瞧见你们俩了,赶紧把柴火给挑过来,价钱都好说,赶紧的……”
横跨半步,莫天留不漏痕迹地挡住了刚要抬腿朝八方客栈走去的沙邦粹,扬声朝着那小伙计叫道:“三九天的柴火可不便宜呀……你能给多少?”
像是早就知道莫天留会仗着这大雪的天气坐地起价,站在八方客栈门前的小伙计冻得跳着脚叫道:“照着平日里的价码给你添二成!能成就挑过来,不成我扭头就走!这大雪的天气,柴火价钱是该上去,可主顾也都不好找,你自个儿掂量着办!”
莫天留怏怏地拖长了调门,有些不甘愿似的扬声叫道:“得了……天寒地冻,早卖了早回家!我说掌柜的,这大冷的天气,咱们哥俩卖柴也不容易,好歹舍一口热汤吧……”
“赶紧给挑后边柴房去!热汤没有,大灶上有坐着的大铁壶,自个儿踅摸一口热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