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既得岳州、汉阳等处,一鼓而下,直薄武昌。武昌的制台赫德,抚台常大淳,早已吓得呆若木鸡,只好去把李臬台请去商量,要他去把一子一女唤来,保那危城。
原来那位李臬台的名字,叫做声鉴,河南人氏。他的儿子,名叫孟群,非但文武全材,且以候选道台的资格,在他原籍办理同善堂的事务,舆论极佳极桂。他的妹子,名叫金凤,幼年时候,曾得异人传授,能知呼风唤雨之术、倒海移江之法。因奉师令,誓不嫁人,所以只在家中侍奉老母,平常是足不出闺门一步的。岂知那位李声鉴廉访,也有几分武艺。虽然已有六十八岁的年纪,却还老当益壮,每每自己称能。平生最恨邪术,因此不甚喜欢他的那位千金。
这天一见制台、抚台二人要他去召他的子女,前来御敌,他就大不为然来。当下翘起胡子的答道:“二位大帅,要把这个守城退敌的责任交付司里身上;司里受国恩深,位至臬司,又蒙二位大帅如此相看,应负守土之责,若命司里办理此事,司里决不敢说一个不字。若是要命司里去召我那不肖女儿,来用她那邪术,司里誓死不为。”李臬台在他说话的时候,声如洪钟,目如急电,似乎还在气烘烘的样儿,大有怪着两位上司,只重他那女儿的邪术不重他的武艺之意。
当时的一督一抚,既见李臬台肯去负责,只要能够守域退敌,去不去召他的女儿前来都是一样。便去恭维了李臬台几句,立即会衔委他兼着全省营务处,以及水陆总统之责,连那本省的提台,也得归他节制。李臬台至此,方才当面就谢了委,马上回到他的臬台衙门,即使文案写了一个招安的谕帖,命人送到洪秀全的军中,要取回话。
那时洪秀全的本人,还在汉阳。当下看了李臬台的谕帖,便一面交与李秀成去看;一面跟着对大家冷笑了一声道:“这个姓李的,恐怕还在做他的梦呢。现在他们的这座武昌城池,不但仿佛已在我们手中一样,就是那座北京城,指日也要姓洪的了。这个姓李的可真有些老糊涂的了。”大家听说,自然一齐附和几句。
李秀成等得看完了那个谕帖,方才叫着洪秀全道:“千岁,我们此次的破岳州,占汉阳,虽是遵照钱军师的火攻之计,方始有此顺利,但也关乎天意。”
洪秀全听了,忙接口问道:“甚么天意,我怎么没有知道。”洪秀全问了这句,不待李秀成答话,他又忽然的笑了起来道:“大概就是我们天父的恩典吧。你说天意,似乎还觉有些含混。”
李秀成听说,连连也改口的笑答道:“我说的天意,正是我们天父之意。”
洪秀全点头道:“这才对了。副军师快说你的说话。”
李秀成道:“听说岳州地方,在一个月之前,那座城隍庙里,每夜必有数百野鬼的哭声。那里居民,无不听见。直待我们得了岳州,封刀之后,方停哭声。此地汉阳城的一座关帝庙前,本有一塔,也在我们入城的三天以前,忽然无缘无故的自陷下去。邻近居民,掘出一块石碣,上有‘辰火天明,金铁争呜,越王过汉,东国太平’的十六个字样,可惜已被地方官吏藏过。既是我们的这位天父这般显灵,似乎稍免一些杀戮,以体天父好生之心才是。现在李臬台既来招安,也是他的先礼后兵之处。我们不妨也回一个谕帖,命他献城投降,免得涂炭生灵。”
洪秀全听了这话,并不赞成去回谕帖之事。单去急下一令,说是无论军民人等,能将那块石碣献上,立赏千金。
李秀成便自己作主,就在李臬台的那个谕帖之上,批上三日之内献城,可饶尔命十个大字,付与来人去讫。又对洪秀全说道:“千岁快快下令、可命众将赶造浮桥的工具,我们三天之后,要取武昌。”
洪秀全听了一愕道:“怎么?还要搭浮桥不成。”
李秀成道:“我能预料我们的钱军师和杨秀清的两路人马,三天之后必到此地。武昌是长江的上游,城里纵没甚么良将、也因地势关系,并不比较长沙容易。”
洪秀全听说,方才传令众将,听命各人部下,限期预备浮桥工具。三天不成,军法从事。大家奉令,自然各自遵办。
哪知第二天的下午、钱江和杨秀清的两路人马,果然到来。洪秀全一见钱杨二人之面,急去一手一个,拉着钱江和杨秀清两个大笑道:“我们弟兄几个,竟会在此相见,半是天父之恩,半是你们二位之功呢。”
钱江尚未开口,杨秀清因与洪秀全相别已久,急也紧握洪秀全的手道:“千岁快快不必谬赞,我说天父固然有恩,众人固然有功,独有兄弟没有一点劳绩可言。此来正要向千岁谢罪。”
洪秀全听了又大笑道:“贤弟之功、岂让众人,快快不准谦虚。我们坐下,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等得大家坐下,李秀成便向钱杨二人,报告近日的军情,钱江听毕,即对洪秀全道:“千岁既已下令赶造浮桥工具,这是最好没有。此次我和秀清大哥两个,乃是丢下了向荣,漏夜兼程赶来的。因为清廷已把向荣授为钦差大臣、张国梁也得了记名提督,江忠源也得了特旨道员。我料向荣,既受清廷的殊恩,一定要和我们拚命。与其和他在那长沙城外只管恋战,不如赶来此地,先将武昌占下,再向下游杀去。总以先得南京、方能北伐。”
洪秀全听说,连连称是道:“军师的调度、我久钦佩。你既同了秀清兄弟各率大军赶来相助,还有何说。”
钱江、杨秀清二人听说,忙又一齐答道:“话虽如此,总得千岁主持一切。”
洪秀全便稍稍把头一点,看了萧三娘一眼,又对杨秀清笑道:“你们夫妻二人,也算久别的了,快趁还有一两天耽搁的时候,你们可去仿佛新婚一下吧。”
此时的萧三娘,本是坐在下面,一听洪秀全忽说趣话起来,不觉将她那张粉脸一红。走至洪秀全的面前,微微地笑着道:“我和他两个,也是老夫老妻的了,千岁怎么说出新婚二字。倒是我有不少的军事、要和他去商量商量”
萧三娘尚未说完,大家也来附和趣笑萧杨二人。杨秀清因见萧三娘此时的颊泛桃花,腰摇杨柳,愈觉妩媚、当下就借萧三娘的说话,便同萧三娘两个,手搀手的,一同回他城外营里去了。
钱江一等杨萧二人走后,始对洪宣娇微笑着道:“此次此地的战争,更比长沙要紧。萧嫂子可将那面令旗,那柄宝剑,缴还与我,让我交还千岁,以便让他发号司令。”
原来洪秀全行军,本极专制。每到要紧关头,百事都去推在天父身上。大家一则业已相信这位天父有灵,二则早已公认洪秀全是主,所以洪秀全即于金田出发之日,造上一面红绸的令旗:旗作方式、二尺长短。四周缘以白绫,上绣双龙双虎。左角之上,还有他的画像。中间的一个令字,亲笔书写。做成之后连同他那一柄家藏古剑,传知各军、凡见此旗此剑,和他亲到一般。若是见了旗剑,奉令行事,虽败有功、违令行事,虽胜有罪。他的军令,只有钱江、洪宣娇二人,奉令之后,可以前去与他商量一次,第二次也得遵令办理。连那杨秀清都得遵令,其余将士,更不必说了。
当下洪宣娇因见钱江要她缴出旗剑,她就走到钱江面前,咬上几句耳朵。钱江听毕,笑上一笑的答道:“这样也罢。你就快去替你们的千岁哥哥做个凶人,免得因为此事,他们老兄弟两个,失起和来,反而不妙。”洪宣娇听完,立即匆匆而去。
洪秀全及至洪宣娇走后,才问钱江道:“她去究与何人为难,不要闹出事来。”
钱江摇摇手道:“千岁放心,停刻即有分晓。”
钱江说完这话,又对洪秀全笑道:“兄弟此来,却替千岁带了几个要紧人来。第一个是名叫吴吉士的道士、他却有些邪术。我们行军,虽走正道,总以先得民意为要。但是天下很有能人,宁可备而不用。第二个是名叫獬面的狼兵头目。他手下有五百名狼兵,都是广西猎户,冲起锋来,不顾性命。除了善食牛肉之外,一切名利二字,都不知为何物。既易驾驭,又有大用,现在札营城外。第三个是名叫曾天养的一位好汉,确是将材。”
洪秀全听了大喜道:“这末快召吴吉士、曾天养、獬面三人,前来见我。”
钱江即命吴吉士、曾天养、獬面三人,见过洪秀全之后,洪秀全当面慰劳一番,便将吴吉士和曾天养派在将官之例、獬面作为各军冲锋之队。三人谢了退下。
洪秀全正待再和钱江商量军务、忽见洪宣娇手捧一块圆形的扁石、笑嘻嘻的走来,把那石头呈给他道:“这块石头,就是杨秀清此次在那长沙城下经过,一天晚上,瞧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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