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下去,准在今天晚上,二更煮饭,三更拔营,人衔枚,马勒口的,四更时分,必须到达六合城下,将他团团围住。那时不管他们的大炮厉害,可没用了。”
罗赖二人听说,顿时大喜,退去照办。果然不到四更,已将六合的四城,团团围得水泄不通起来。那时树德公子,正因连日辛苦,仅不过略略打上一个盹儿,已经误了大事,赶忙飞报他的父母。
温绍原和他夫人两个,一得此信,连跺双脚的叹道:“痴儿误事。敌军已围城,我们的大炮,便成废物。”
二人尚未说完,又据探子飞报,说是贼人攻城甚急,公子已经单枪匹马的踹入贼营去了。
闵氏夫人急把探子拖住问道:“你在怎讲。”
探子又重一句道:“公子已经单枪匹马的踹入贼营去了。”
闵氏夫人不待听毕,早已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跟着砰訇一声的晕倒地上。温绍原见他的夫人,爱子情切,急死过去,不觉泪如泉涌,慌忙去掐夫人的人中道:“夫人呀,你这一来,真正更使我火上添油了呢?”幸亏温绍原的一个呢字,刚刚离嘴,夫人已是回过气来。但是气虽回了过来,口上只在我的娇儿没有命了,我的爱子怕已死了,喊着不停。
此时温绍原不能再顾夫人,只好忙不迭吩咐丫环等人照料夫人。自己一脚奔到城上,往下一看,只见敌兵,多得犹同蚂蚁一般,已在围着他的爱子厮杀。
幸见他的爱子,还有一点能耐,只要他的一人一马,杀到哪里,所有贼兵,便会溃到哪里。温绍原正待发令,想命四城守将,全部冲出,去助他那爱子的当口,忽见李秀成亲自带领十多员悍将,忽将他那爱子围在核心。他那爱子一被李秀成亲自围住,便没起先的饶勇了。
正在万分危急之际,陡又瞧见他的夫人,率了一队人马,直从北门杀了出来。温绍原一见他的夫人拼命的冲入阵中,更是急中加急。赶忙下令,不论将士,不论民兵,统统一齐杀出。自己也去拿一柄大刀,跟着跳上战马,一脚捎到李秀成的跟前,厉声大喊道:“敌人不得逞强,快看我姓温的取你狗命来也。”
那时李秀成正想首先结果温公子的性命,才能制住官兵锐气。起先一眼看见,一员中年的女将带领几员将士,来救那员小将,料定便是闵氏夫人。此刻又见一员须眉斑白的老将大喊而来,又知必是温绍原其人。却把手上的马缰一紧,反而倒退了数步,方向温绍原一拱手道:“温军门,你已守了此城七年之久。你的忠心,你的毅力,本藩未尝不知。但是满清之主,非是我们黄帝子孙,军门何必这般替他效忠。我们天皇,素来最敬忠臣义士。军门若肯投顺我朝,此真所谓弃邪归正者也。你须再思再想才好。”
温绍原不等李秀成说完,早已把他的胡子,气得一根根的翘了起来,同时竖眉裂眦的答道:“你快不要如此狂吠,我乃天朝大臣,现在提督之职,怎么肯来投顺你们无父无君的贼人。”
李秀成听见温绍原骂得厉害,自然有些生气;可是看见他那一副忠肝义胆的样子,不禁又觉可敬。便又忍住了气,仍用好言相劝。那知温绍原因为他的夫人、公子,都在阵中,那里还有工夫打话,只把他的那柄大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向李秀成的脑门劈来。李秀成至此,始知温绍原早已拚了命了,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劝得醒的。只好赶忙将头一偏,避过刀风,还要不忍去和温绍原直接厮杀,单向官兵中的将士杀去。
当时却恼了一旁的那个赖文鸿,立即一马冲至温绍原的面前,大声喝道:“你这狗官不得如此撤野。我们王爷,乃是一片仁心,只在好言相劝。你既不识抬举,就让我姓赖的前来送你归天便了。”赖文鸿道言未已,即和温绍原对杀起来。
那边的那位温公子,起初因为自己略一疏忽,竟被敌人围至城下,以致大炮失其效力。既怕父亲见责,又怕失了城池,害了百姓,所以不要命的,骑上一匹战马,手持双剑,杀入敌营,无奈敌兵太多,他只一个,虽然被他杀到哪里,敌兵溃到哪里,按其实际,也不过九牛身上,少了一根毫毛的情形而已。
温公子正在向前死命杀去的当口,忽见他的母亲,带领几员将士,一马冲入阵来。他就高声大喊道:“母亲赶快退回城去,战是凶事,你老人家万万不可前来顾我。儿子虽没甚么本领,尚不至于就被敌人所擒,去作俘虏。”
谁知他的说话未完,又见他的父亲,已向李秀成那里杀去。他这一急,还当了得,只好不与他娘说话,顿时杀出重围,前去助他父母。可巧他的父亲,正被赖文鸿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兵之力的时候,一经他去相助,陡然胆子一壮,始和赖文鸿杀个敌手。赖文鸿一见一员小将又来加入,不敢再事恋战,立即虚晃一刀,败下阵去。
此时官兵中的一十六员大将,也在拚力厮杀。闵氏夫人,又有一些真实功夫。直把天国中的将士,杀得不能支持。李秀成看得亲切,便在马上摇头自语道:“一人拚命,万夫难挡,此话真正不错。你看温氏父子三个,此刻已如中毒一般,我们将士,谁能抵敌。这场战事,只有计取,万难力敌。”
李秀成说完,急将令旗一展,吩咐快快鸣金退兵。及至退下二十里,料定官兵已经回城,方始扎下营头。检点人马,才知伤亡了三五万人之众。李秀成见此情形,不禁长叹了一声,对着罗大纲、赖文鸿二人说道:“本藩不纳二位将军,掘通地道之计,以致吃了这场败仗。若是遇见别路大敌,倒也说得过去,无奈一个小小县城,莫说天皇见罪下来,本藩无辞以对;就被官兵背兵议论,本藩一世的英名,也丧尽了。”
罗大纲接口道:“王爷不必灰心,掘通地道之计现在仍可进行。王爷前几天不纳此计,无非表示我们乃是仁义之兵,不肯将那六合县城,一齐玉石俱焚。那知温氏父子夫妻三个,不认好歹,竟敢抗拒天兵。末将之意,只有仍旧明去交锋,暗则掘通地道,直达六合县衙。只要火药一炸,还怕温氏一门,不化灰烬不成。”
李秀成接口道:“本藩前据探报,说是温树德已将四门埋上空坛、你们去掘地道,怎么瞒得过他,此处还得斟酌。”
罗大纲便向李秀成咬着耳朵,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了一阵。李秀成听了大喜,即命罗大纲速去照计行事。
罗大纲退回自己坐营,便令书记写上几万张的谕帖,缚在箭上,射入六合城中。百姓拾起一看,只见写着是:太平天国忠王李谕知六保城中一切军民人等知悉,本藩率兵抵此,原为救民而来。除只惩办抗拒天兵之温绍原一家外,其余概不株连。尔等若能献城投顺,自当奏知天皇,封以万户侯外,入城之日,并保良民家属。否则亦宜各贮粮食,以备围城无食之苦。从前翼王围困长沙城垣时,居民至以腐草为粮,其苦可知。前车可鉴,尔等须自为计,莫谓言之勿预也。切切毋误。
百姓们一见此帖,大家忙去聚议。聚议的结果,献城投降,万难办到。只有各自贮粮,以备围城无食之苦,尚是正办。大家既已议定,各人便将日前埋入四城的空坛,全行收回,自去藏贮粮食。
事为温绍原所知,不觉大吃一惊。急将紧要的几位绅士,召至衙中,说明百姓取回空坛,去贮粮食之事、乃是图近利而贻远害的政策,万万不可行的。绅士答称,取坛贮粮,人民为防围城无食之苦,不是口舌可以劝阻下来的。温绍原一见绅士也没法子,只好付之一叹道:“如此说来,乃是天意,不是我姓温的不能保护百姓了。”
一班绅士听说,各自欷s[一会,无言而退。
温绍原送走绅士,回进内衙气喘喘的急将此事告知夫人、公子。树德公子连忙安慰他的父亲道:“爹爹不必着急,贼人既吃一场败仗,三两天之内,未必能复原气。至于埋坛听声一事,无非一种防御之法而已。现在全城的人民,既已收回空坛,前去贮粮,此事不能反对。若一反对,人心一乱,更难办事。爹爹且去养养精神,守城之事,且让孩儿担任几天再讲。”
温绍原听他儿子如此说法,因为自己也没什么办法,便也依允。
那知就在这天晚上,温绍原却做了一个大大的怪梦。正是:
漫道忠言虽逆耳
须知热血可通灵
不知究是一个什么怪梦,且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