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上了他的肩膀,用手指尖叩了叩:“说说看,忽然没妈了,是什么感觉?”
“我……没听明白你的问题。”
“……”兰泽换了个角度开导他。“知道你很难过。但也不一定这么拼命。你想想,你姓白,再过几十年,可以来陪着她的。”
哥哥转头看看那棵姓白的树。一脸茫然。
“不是的。我是出家人。我们祖庭有墓地,我以后要葬在山上的。”哥哥平静地辩解,“如果去金星的人选确定是我的话,我也可能要葬在太白星君跟前了。”
“……道长。”兰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
“如果你没什么想法,还是去吃饭吧。上面市区好吃的挺多的。”
“不,我有想法。”道士哥哥坚定地说。“这一个月以来,我父母双亡。我觉得我可能是孤儿了。”
“哥,你今年四十几了?一把年纪还孤儿?”
“嗯。所以,我可以了无牵挂地去侍奉星君了。”
“……”兰泽发现道士哥哥的思维逻辑很奇怪。你说他悲伤吧,他很平静。你说他不悲伤吧,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扭曲了。
兰泽再不多话,转身就走。
这回,轮到兰花站着看树了。钱老兄看着她。
“对了,一哥呢?”兰泽顺嘴问她。
其实不用问。多半在楼上呢。
“爸爸情绪不对。他正守着呢。”兰花回答了,又冲着兰泽身后喊,“权明哥哥好。”
“嗯。小兰花你好。”哥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
“咦,你怎么跟来了?”兰泽觉得奇怪。
“跟着你,有饭吃。”道士哥哥言简意赅。
兰泽本来想去楼上找一哥。既然如此,他带着白道士多上了几层楼,直接到了商业街,转了一圈,找了馆子进去吃饭。道士哥哥也不知是不是真饿了,胃口相当不错。点的菜,他连菜汤都吃光了。学校老师都喜欢这样的孩子,省心。
“行了,你回去接着守着那小罐儿吧。”兰泽结了账,起身说道。
“回去该挖坑了。”哥哥说,“我也觉得应该多吃点,有力气刨土。”
他们回到墓园,果然,大家都从休息室出来,陆陆续续从电梯和楼梯往下走。
兰泽看到,那棵大树跟前,大队人马正在排队。人数多得,姓白的银杏树周围空地,根本站不下,都挤到别的树周围去了。
树冠之下的地面实际上很松软,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挖开。但如果猛然踩在上面,猝不及防之下,就容易摔跤。兰泽看见好几个人踩在硬质空地和土地的交界地带,身体猛然摇晃,险些摔了。
四处挨挨挤挤,都是妈妈的学生,他们互相传达口令,想方设法地给老爷子和兰泽的哥哥姐姐让开了一条路,让他们到大树的近处来。
兰泽看着这拥挤的场面,仿佛事不关己,他转身就回了楼上。
二十九个子女,以及丧偶的老鳏夫,本来就是因为遗产问题,才被民政部的办事员召集到了一起的。只不过顺便也要处理一下遗物中的纪念品发放问题,所以开会的地点就在墓地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正空着。兰泽把几张椅子拖到一起,惬意地躺了上去。
正面的正面墙壁转播着下面的情景。休息室里吵吵闹闹的。
效果在兰泽听来,接近于白噪音,非常催眠。于是他把眼干脆一闭,秒速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