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湿透彻,紧紧贴在前额上,汗水顺着发桃滚至眼睫,晃晃悠悠地挂了一会儿,“嗒”一声坠下来。
坠在朱棣的手上。
朱标低头看到胸前真的有一只手,他吓得尖叫,这次确实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干涩,听着像喉咙随时都可能裂开。
他没叫多久转成了咳嗽,咳得捂住胸口蜷成一团,眼泪鼻涕齐下,朱棣凝眸审视片刻,放开他,走到柜子前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喝完那杯温水,朱标总算恢复正常,他揉了揉皱成一团的脸,疲惫地问:“我怎么了?”
“在承天门前突然晕倒,高烧不止。”朱棣简略地回答,眉梢一挑,又道:“因为皇帝陛下的死讯受到刺激?我不知道你对他有如许深刻的感情。”
所以皇帝陛下是真的死了……不是梦……
朱标捂着脸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他记得刚才那个梦,每一分细节,甚至闭上眼睛还能感觉那双蒙着黄色薄膜的竖瞳正凝视着他。
他睁开眼,对上朱棣沉郁的目光。
“对不起……”朱标喃喃道。
朱棣不动声色,“怎么说?”
“他是你的父亲……”朱标艰难地想着如何措词,“你才应该是难过到生病那个人……”
“是这样吗?”朱棣把喝空的水杯放回床头柜,背对着并不急着转回来。
真可怜,朱标有点同情地想,四皇子强硬惯了,他一定是不想让人看到他难过。
他扶着头又晕乎乎地想了一会儿,怎么也回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晕倒,又是如何从长安街回到了卧室,他像是丢失了一段记忆,蒙太奇的上一个片段是承天门上倒塌的明黄色纛旗,像一部意识流的电影,背景音乐是万簌俱静中仪官带着颤音的宣告:“皇帝陛下……殡天了……”
这样死了?真的死了?一个能这么轻易地由生到死,由掌控一个庞大银河帝国的伟大皇帝,变成什么也不是一具尸体、一捧骨灰、一坯黄土?
卧室的光线不是他习惯的温和壁灯,而是刺眼的青白色日灯,朱标被晃得眼前一阵阵眩晕,他不禁又闭上眼睛,想着,太缺乏真实感了,难以相信这真的发生的事,他需要更多时间才能接受,并且做出反应。
他……应该是难过的,皇帝陛下对他还不错,虽然他们没有见过几次,但是他感受到了被重视、被珍视的滋味,还有,他在大明公共络里见到皇帝的礼车迎面驶来,隔着虚拟和真实的距离他们对视了那一眼,至少在那一瞬,朱标觉得他能理解皇帝。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是他想成为的那种人。
他是他的……亲人。
“对不起……”朱标的声音哽咽地传到四皇子耳畔,“我还是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我和皇帝陛下一点都不熟,可是……可是我觉得……我有点伤心……”
“我不明白,他可是朱皇帝,前一秒大家还在祝他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死了……为什么呀?”
“对了,说真的,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在朱标语无伦次的碎碎念中,朱棣慢慢地负起双手,灯光拖长他的影子,如庞大巨物般笼罩在朱标的床头,那影子垂眼似在凝视,却没人能看得见他此刻的表情。(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