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没有哭喊没有眼泪,夏未离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世界满目暗色,除了绝望,她已无能为力。
“小离,快躲开!”熟悉的嘶哑喊声。她茫然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浪头,随即身子被莫名地力道推到一边,回过神时已置身在一块漂浮的木板上,木板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在这样汹涌的风暴中居然还能守得一处安稳。
夏鬼医也跃到这木板上,手里的光源源不断地涌到木板上,催动着木板远离风暴的中心。
尖利阴寒的笑声忽地从水底传开,一瞬暴起的水柱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令人发冷的声音飘荡在空中:“老头你的灵力不错,留下来陪我吧!”
“是妖!”老人的脸色骤然变了。
夏未离惊讶了下,转瞬又平静下来,妖就妖吧,是什么都无所谓。
“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挺好的。”她淡淡地说。
老人身子一颤,猛地看向她,眼里有一瞬的震惊与失望,随即沉成浓浓的哀痛与自责。夏未离微怔,这是她出事这么久来爷爷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睛。
老人忽然抚摸着腰间从不离身的铜铃,低声问道:“小离,你从不从医都没关系,但有一点你得明白,知道爷爷为什么总带着这铃铛吗?”
“……知道。”
小时候她曾好奇地问过爷爷,那时爷爷大笑着抱起她:“其实呀,我们夏家以前不是行医的,很久以前,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小时候贪玩,有次外出时被风雪困住了好几天,就要坚持不住时忽然听到了一阵铃铛声,就是这铃铛声让他提起了最后一口气,等到了救援。他很感谢救他的人,更感谢那阵铃铛声。后来他改了性子,潜心从医,并随身系着铃铛,让那些病痛中的人听到铃铛声就知道医生来了。他死后,铃铛一代代地传了下去,被不断改造修缮,又被注入了灵力,不烂不坏,成了夏家大夫的标志。”
那时的她懵懂地点了点头。
此时长大的她在诡暗的风浪里,却不明白爷爷为什么问这个。
透着黑气的浪越来越猛,木板晃得越来越厉害,老人却宽慰地笑了,喃喃道:“知道就好,知道我就放心了。”
什么?夏未离茫然。
“叮咛,叮咛。”夏鬼医忽然解下腰间铃铛,塞进了夏未离的手里,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他的手猛地往前一推,木板骤然断成两截,灿烂的光晕包裹住她所在的那截,像黑暗里燃起的霓虹,迅速向着风浪尽头的光明漂去。
而老人的身体留在原地,像是无数次抱住她时那样张开手臂,在风浪里撑开一方的屏障,岌岌可危却异常坚定。
疯狂兴奋的笑声从四面涌向老人。
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拉开,她瞪大眼,怔怔道:“爷爷……”随即猛然明白过来,嘶声喊道:“爷爷!爷爷!”
老人带着笑意看着她,顷刻间被汹涌袭来的阴冷黑雾瞬间吞噬。
“爷爷!”她一声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却再也看不清那张熟悉的脸。
夏未离一点点蹲下身,狠狠发颤。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这样!
——爷爷,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对你说。我无法接受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我一点都不怪你呀!
——爷爷,这铃铛的意义我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对我来说,铃铛声响起只意味着你回来了。
——爷爷,你回来啊,你听我说呀!
离风浪越来越远,她已经可以看见河岸。木板一个颠簸,疲惫至极的身心终于撑不住,黑暗袭来的一瞬,她脑中只剩一个想法——原来劫数来了,谁都躲不过的。
再次醒来时,夏未离已经被河岸边的人家救起。
“叮咛,叮咛。”她怔怔摇晃着手里死死抓着的铃铛,像是摇着一场再也回不去的梦。
再也回不去,因为她的一时冲动,因为她一个任性的要求,什么都毁了。夏未离抱紧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从那天起,她埋葬了夏未离,从此世上多了个戴着斗笠的大夫,大夫名为卫离,离散之离。
“叮咛,叮咛……”
胸口被贯穿的疼如此撕心裂肺,却不能让她的意识模糊一分一厘,纷呈的回忆戛然而止。
夏未离定定看着眼前熟悉的脸,这双眼曾那么慈祥地看着她笑,此刻却透着红光,满是疯狂的阴冷:“为什么我拿不出你体内的琉璃花!”
夏未离轻轻的笑,迟来了两年的泪顺着脸上诡异的花往下滑。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摇晃着手里染血的铜铃。
“叮咛,叮咛……”
铃声依旧,却不见归人。
爷爷,爹娘,小离曾想过活下去。两年的游荡后,却还是忍不住想回来看你们,哪怕死在一起。但此刻,小离只想报仇。
“琉璃花早已与我融为一体,取不出来的……”
就像她再怎么摇铃,爷爷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回事!”老人体内的魔惊恐地看着自己贯穿少女的手臂,竟然在一点点融化!少女看着他,仍是轻轻地笑,目光里的仇恨将她脸上的血色琉璃花衬得更加诡怖。
***
“离而生恨者,使明柔之夏浸染血色。”
镯子里的世界,弈的周身隐隐浮现着一个繁复的阵形,阵还没有成形,只显出七个隐约的尖角,其中三个尖角上悬浮着泪滴状的凝冰。
弈抬眸看着最新的冰晶。银白光华从他指尖逸向那颗冰晶,不完整的法阵随之纹路新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