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正端着半杯香槟在与德国人谈事的麦考夫转过身来,唇角勾起一丝冰凉有礼的弧度,“一个称呼而已。您可以随意,总统先生。”
两人的目光汇聚到同一个点。
那一霎那,觥筹交错与莺歌燕舞成为华丽的背景,对立的阵营与白日的纷争只不过是舞台的装饰。
两个彼此共通但又天差地别的灵魂在一次握手与一次对视中碰撞交错,他们看着对方,似乎那一眼要看尽对方的生命。
“hokindofyou,”他与他握手,“s!”
“彼此彼此。”
他们居然……相视而笑?
跟在总统身后的露西尔·埃文斯睁大了眼睛。
她设想了这两人种种会面场景,却没想到剑拔弩张之中,竟还有如此的惺惺相惜。
趣味。
他们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趣味。
权力是游戏,通往权力的路铺满了虚伪与死亡,但这游戏是越危险越上瘾。
这是那些蠢货永远不会懂的。
他们微笑,他们握手,因为他们深谙:
一个人的政治生涯取决于他们是怎么表演给别人看。
“容我为您介绍年轻的驻英公使,”弗朗西斯率先切断了这种精神沟通,他牵过身后的露西尔·埃文斯,扶着她的后背将她推到两人之间,“露西尔,和福尔摩斯先生打个招呼!”
麦考夫的眼神还停留在弗朗西斯的脸上,但他其余所有的感官早已经叫嚣着露西尔的靠近。
“您好,福尔摩斯先生,”露西尔勉强勾起一点弧度,“晚上好。”
麦考夫今晚穿着一身纯黑色宴会礼服,上衣的燕尾衬的他整个人更挺拔,他站在那里,不必说任何语言,已经是一道让人无法忽略的风景。
“晚上好,埃文斯公使,”他伸出手,彬彬有礼,官气十足,“我想我们见过了。”
“我们……”露西尔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他准备做什么?
他准备让弗朗西斯知道他们之间早已认识?
他准备说到什么程度?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见过?”弗朗西斯摆出意外表情,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啊哈,瞧我,露西尔已经在伦敦工作了几个月,外交部门活动丰富,见过才是应该的!”他用笑容勾勒着一个成功总统应有的胸怀,转过身贴在露西尔耳边轻声问道,“你们熟吗?”
“呃……我,”露西尔一时语塞,只好将眼神求助似的望向麦考夫,但情绪却不敢太凸显。
“首相邀请过哈里斯大使,”麦考夫道,“我们是在首相的乡间大宅见过一次。”
“是吗?”弗朗西斯冲着露西尔问道。
他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止于此。
但他要亲眼看到她脸上的波澜。那些女人陷入情里才会流动的情绪,那些盲目的、愚蠢的眷恋。
算她演技再好,对付男人的方法再老练,恐怕有些谎言也依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是的,”露西尔微笑,从走过的侍应手上接过两杯香槟,一杯递给弗朗西斯,“我们见过一次。”
弗朗西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再纠缠。
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露西尔只是他手中的一张牌。除自己之外,她是否还有其他的情人,这原则上同他毫无关系。
“看来福尔摩斯先生果然如传闻所讲,深居简出。”他接过露西尔递来的酒,“影子内阁的生活方式令人羡慕。”他喝了一口,皱起眉来,“噢,这香槟糟透了!有格兰威特吗,我记得你最喜欢那个!”
露西尔下意识转向吧台,在看到酒后,正要转身示意弗朗西斯,但后者以虚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另一个方向引导。
她不能打草惊蛇,只能跟着他匆匆离开。
她甚至没来得及再看麦考夫一眼。
麦考夫·福尔摩斯站在原地,直到他的女助理靠近他身后。
“英国这回可礼让了不少,先生。”
“嗯。”
他淡定的反应令苏珊感到诧异,
“您、您早知如此?”
麦考夫没有说话,他望着弗朗西斯与露西尔远去的背影,将手里的红酒又喝尽一大口。
苏珊·奥尼尔几乎可以确定她心中料想。
今天,在会场当中,她发现局势在向一个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方式行进。
麦考夫·福尔摩斯一改往常掌控一切的战略,可以说亦步一退,冷静但迟缓,眼看着让美国人占了上风。
不。这不像他。这不是他的行事方式。
他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直到露西尔·埃文斯突然爆出,得到所有人的掌声与赞美,苏珊才将所有事串联了起来。
在露西尔·埃文斯演讲成功,鞠躬谢幕时,所有人都起立为她专业而又悲天悯人的发言鼓掌赞叹。
那一刻,苏珊下意识侧过头,看到了福尔摩斯脸上一闪而过的赞许神情。
那种近乎于“温柔”的笑容仅仅出现了不到半秒,他便再次恢复了一脸无动于衷的冷漠。
但苏珊知道她看到了。
于是她在酒会上目睹了他与露西尔还有安德伍德间发生的一切。此刻,站在他身边,她这位女助理不过是为了验证自己上司究竟意欲何为。
“我猜对了,是不是?”她突然说道,“你是为了她。你所做的一切……”她停住了。
她在第欧根尼第一次接待了一位女客人。
后来那位女客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俱乐部。
再然后她的上司便陷入无端愤怒中。
他放她回美国,他对爆炸案的故意疏忽,他引蛇出洞,以七国领袖为群演、万国宫为背景、导演了一出三堂汇聚的好戏。
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她捧上舞台,助她得到一切。
苏珊·奥尼尔望着她上司的背影。
突然觉得漫长的六年,她到今天才真正认识了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