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因为他根本不想穿那东西。
但是他要先转移开她的注意力。她回来的比他想象要快,他必须加紧时间想个将此事应付过去的方法。
他无法瞒着她,但至少要减少此事对她的伤害。
露西尔从袋子中提起她的“礼物”。
果然,是一件与杂志图片上极其类似的黑色大衣。
手工缝制,面料一样,款式也大致相同,只是这绝对不是纪梵希。
“这是小镇上最好的了,”她一边提起大衣,一边解释道,“我走遍整个镇子,竟然真的找到一间老裁缝店!试一试?”
她带点怯意地问道。
“嗯。”他大脑里还飞速分析着刚刚收到的消息,露西尔的话只有差不多一半进了耳朵。
他凝眉思考着,在女人的动作引领下,背过身来。张开双臂,让她为自己套上了那件“大衣”。
她从他张开的臂膀下钻到他面前,因为没穿鞋子只能踮起脚来为他系最上面的扣子。
低矮的阁楼显得有些拥挤,麦考夫只能微微低着头。
他还在思考。
露西尔为他整理好帽子,又扯了扯两边肩线,这才满意的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作品”。
她露出满意微笑,
“嗯,不错。”
然后又伸手拨了拨他一丝不苟的头发,“我能拍张照吗?”
他陷在沉思中,根本没有注意她在说什么,因此只随便从口中吐了个“好”字。
露西尔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获得了首肯,她原本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那么,既然如此,当然要拍了!
露西尔想象着他这幅模样出现在自己手机屏幕上的场景,笑得更开心了。
她这么开心啊。
麦考夫望着她的笑容。
那此刻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那个消息了,还是等自己调查好一切,确认了消息来源和可靠性再说比较好,也许一切根本是假的呢。
露西尔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手机不在,她转过身,正巧看到麦考夫放在一旁的手机,于是便探过身子去拾了起来。
“no——”
麦考夫伸出手去抓她的胳膊。
但一切已经晚了,露西尔拿起了他的手机,并且看到了上面的消息推送。
她愣住了
“亲生……父亲?”她费劲地读着屏幕上的法文新闻,“谁得亲生父亲?”
麦考夫没有回答她。
她将手机往下滑,但却发现在锁屏状态下自己无法阅读完整的新闻推送。
“露西尔……”麦考夫闭上眼睛,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担忧情绪,“你听我说。”
“我在听着呢。”露西尔捧起他的脸。
这个穿着羊角扣连帽大衣的麦考夫,这个头发乱糟糟的麦考夫,这个卸下平静伪装会生气会傲娇的麦考夫,这个允许她为自己穿一件自己不喜欢外套的麦考夫……
让她的心中溢满温柔的情感。她想亲吻他,想拥抱他,想为他做甜点,想为他整理房间,如果他需要,她也愿意再去客串女特工,如果他需要,她也许还会在谈判桌上故意放水……
与他在一起时的生活是那么无忧无虑,那么平静温暖,他们几乎能够心意相通(即便她笨一点)。她想……为他做一些事,嗯,也许是好多事。
“露西尔,”他深吸一口,忖度着该从何说起,“有一家加拿大媒体,他们说他们联系到了你的……亲生父亲。”
露西尔愣住了。
她觉得自己准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她望着他,笑容还挂在唇边,“我的什么?”
“父亲,你的亲生父亲。”
父亲。她哪来的亲生父亲?
露西尔收回双手,后退一步,“你在开玩笑。”
“显然,并非如此。”
这阁楼简直太难让人呼吸。她深深吸气,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
“什么人?什么媒体?什么时候爆出来的?影响范围有多大?”
“加拿大北美日报,说是有一位男士主动联系的他们,他……他说他认出了电视上的你。”麦考夫停顿住,许多细节在他受到的采访视频中都有提起,但他此时并不想在露西尔面前重复它们。“上午刚刚被报道出来,社交媒体都在转发,依靠着你最近几天的话题度,估计很快全世界都会知道此事。”
“荒谬!”她咬着牙说道,“我没有亲生父亲。”
麦考夫挑起眉,伸手摸了摸额头,“这情况挺棘手的,亚当·摩根也很快会收到消息。”
经他提醒,露西尔这才想起还有摩根那么档子事。
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她不是没想到自己声名远播后会有人主动贴上来,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对她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只是这人动作也太快,这才两天时间。
露西尔知道,所谓“亲生父亲”,故意造假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但这其中却有几种不同动机。
是单纯的趋炎附势,还是背后令有人操控?
如果是前者还好打发,如果是后者……那么要想办法弄清楚对方究竟属于那个阵营,又究竟想通过抛出这步棋来干什么了。
“我需要烟。”她冲麦考夫说。
麦考夫“嗯”了一声,准备转身下楼,想了想,还是牵起她的手,这才往楼下走去。而后者没有拒绝。
露西尔的情绪还在一片空白中。分析局势和种种可能性用尽她的大脑,她只想快点理出头绪,毕竟什么“亲生”不“亲生”的,已经距离她二十多年,她不关心那些,她早斩断来处,只想拥有此时。
她接过麦考夫递来抽了一半的雪茄。
“只有这个了。”他为她点上。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然后捏在手里吸了一口。这才冷静下来不少。
麦考夫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显然有话想说,但又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果你想延长这个假期,我可以……”
“不。”她断然拒绝。
她知道命运不可能如此优待自己。她知道一切所谓“平静”只是假象。等着她的也许是悬崖万丈,也许是惊雷风暴,但她都必须一个人勇敢面对。
她的身世也好,名利场也罢,无论自愿还是被动,那都是她必须承担的人生。
露西尔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在一片云雾中压低声音,
“我们回伦敦。”
为保证安全与保密性,麦考夫与露西尔分头离开日内瓦。麦考夫主张自己先走,他想在露西尔落地伦敦前调查清楚此事,也许他可以很快将其摆平。
露西尔陷在自己思绪中,麦考夫的安排她几乎没有异议。
麦考夫在当天晚上回到了威斯敏斯特。他先是安排军情六处去调查那个号称是“亲生父亲”的人身份,然后他马不停蹄的回到内阁,以首相名义下了三道保密令,命所有国家媒体不得主动报道此条新闻。
他知道这命令的有效持续期不会超过1小时,但这点时间也已足够他将事情调查清楚。
这事如同一滴滴进盆中的墨水,将本来清明的、由自己一手掌控的局势变得浑浊而复杂起来。
如果有人想通过这个“亲生父亲”试探露西尔,或者是试探自己。那么前一种可能性,那个人一定会威胁到露西尔的安全;后一种可能性……那更复杂了,那证明他还有隐藏的敌人。
露西尔在第二天上午抵达伦敦。全世界的媒体早已聚集在希思罗机场。
她被使馆工作人员从特殊通道接出来,但几十名记者已经等在关外。
她没带墨镜,穿着一件在伦敦街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灰色大衣,妆容精致。
她在向全世界和她隐在的敌人宣告着某种态度。她并未因此是失魂落魄,她不会因此受到伤害,与此同时,她也无意借势炒作,她会低调依旧,不与对方公开宣战。
此刻,麦考夫正坐在白厅他自己的办公室内处理政务。
他刚与首相商榷了日内瓦的遗留问题,也与外交大臣交代好了美国使馆的后续建设日程。
他在白厅这么多年,这个于常人来说危险阴沉的地方,是他最如鱼得水的世界。他在这里从容自信,几乎没有在他手中解决不了的问题。
然而此刻,看着电视画面中的露西尔被长枪短炮重重包围,麦考夫突然感到十分沮丧。
人群中的她依然优雅淡定,但却异常孤独。
他坐在几十公里之外,不能站在她身边保护她,为她遮挡一切伤害,也不能牵起她的手告诉她别害怕。
他摆出的姿态从来都是对情感不屑一顾。
因他自己很清楚一点,在诸多世事中,他屹立本能之上;但情感的牵扯中,麦考夫·福尔摩斯并非无所不能。
虽然他让自己看起来很强大,但这世间有许多他无能为力的事。尤其是当他面对着一个自己想保护的人,当他明确的意识到自己愿意付出许多许多,以确保她不会受到伤害。
他能给她她想要的舞台,却无法光明正大地牵她的手。
于是这种无能为力在他的世界里变得突然变得加倍巨大。
突然间,麦考夫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
他想带她回伊斯顿庄园,然后看她穿一身雪白的礼服,不再皱眉,不再无措,不用再与人厮杀搏命,只是笑语嫣然地叫着他的名字。
这是个可怕的念头,它驱使冰冷的人走向温暖,理性的人走向盲目,但却毫无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