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又在暗中帮助老主编汤姆发表了那篇文章,保证那报道在最大程度上被流传开,然后轮到了露西尔的登场。
帮助安德伍德、勾引安德伍德,让安德伍德以为她才是那个私生女,让他以为自己与亚当·摩根积怨已久,让他喜欢她、信任她。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直到她被派往伦敦。
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大洋彼岸还有另一个人也在调查总统谋杀的案子,这股力量结合英美两国的情报机构,比他们专业的多,但仅仅是缺少一颗棋子,一颗被放到弗朗西斯·安德伍德身边的棋子。
麦考夫·福尔摩斯自己也未料到,他接下了这样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在这世界的另一端,居然有人已经为他培养好了他缺失的那步棋。
伊斯顿庄园内,夏洛克·福尔摩斯完成了对露西尔·埃文斯整个故事推理。
“于是你接近她,故意与她暧昧不清,你还编造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玛丽安·斯特里普’,你为她编造了整个人生,包括这个角色的死亡,是为了要验证一下,露西尔·埃文斯有没有做一个女间谍的潜质和资格。”
夏洛克·福尔摩斯站在他的兄长与露西尔·埃文斯之间。
他们无言地盯着对方,脸上具没有任何表情。
露西尔的手中还握着瓷杯的碎片,她整个手臂都在发抖,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滴到了麦考夫的地板上。
麦考夫望着她,他上唇紧绷,脸上是肃穆神色。
突然之间,他又回到了她初认识他时的模样。
目色冰冷,毫无笑意,面具紧扣,是个最标准和悲哀的政客。
“埃文斯女士……”
夏洛克率先开了口。
他曾经历过类似场景。他与那个女人互相敌视又相互渴慕,在最后的对决中,他们渴望对方的真情,也都惧怕自己内心的败露。这是场谁动了情谁会输得一败涂地的游戏。
以他对他哥哥的了解,麦考夫不会在这时解释一句。即便他心中有千言万语,他也只会沉默,只会用重新带上虚伪的面具掩饰自己内心的伤痛和恐惧。
如果约翰·华生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告诉自己,bekind,别去做伤害自己兄长的事,也别去做伤害一位无辜女士的事,尽量妥善的处理这种局面。
于是夏洛克停止了他的推理,他叫着他哥哥的名字,想要让那两个人从可怕的对视中脱离出来。
“麦考夫……”
“是的,夏洛克。”麦考夫转向他,“不错的推理。虽然还差了些细节,但也可算‘正确’。”他笑得十分僵硬,“还有什么事吗?”
“我认为,你最好……”
最好什么?将自己剖析给对方看吗?在这种情况下?
不,骄傲如麦考夫,体面如麦考夫,他决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他是那种即便死也要死得干净讲究的人。夺走他的自尊心和他的伪装无异于毁了他的一切。
于是年轻的侦探停住了。片刻犹豫后,他选择这样说道,
“危险。你们处在危险的因素里。”
然后他望了麦考夫一眼,似乎是想给他传递某种鼓励。
他不确定他的哥哥此刻是不是在怪他。他在他喜的姑娘面前揭了他的底——即便他不是故意——可他哥哥耐心和脾气一贯不怎么好。
侦探突然间也有些无措。
他们虽然做了一辈子兄弟,却没有共同面对过这种情况。
不。小时候那种故意破坏他和那些俗气的女孩约会之类的绝不能够相提并论。
那时的麦考夫不是现在的麦考夫。
现在的麦考夫太孤独,太冷傲。以至于他身边不再有任何人,除了露西尔·埃文斯。
侦探不得不承认他又给哥哥闯了个祸。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收尾,他看到露西尔·埃文斯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
那近乎是麦考夫心里的声音。
“如果你不介意,”麦考夫向他的弟弟微笑,“请给我和埃文斯公使一点时间……”
侦探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不。”露西尔·埃文斯突然开口。
她声音嘶哑,踩过脚下的碎片,走进麦考夫的书房,“再没有什么是别人不能听的了。”她的眼睛眨也不眨,那么望着对方,“你还有吗,福尔摩斯大人?”
麦考夫只好冲弟弟动作微弱地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看着他眼前的女人。
“这是场严肃的政治博弈。没有什么戏闹的成分。”
他双手插袋,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戏闹?”露西尔·埃文斯嗤笑一声,“难道这从头到尾不是一场戏?”
麦考夫没有回应。
他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夏洛克的那些推理,他的动机、他的计划、他接近她的目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能解释什么?他该解释什么?
他努力地自我克制着不让自己去看露西尔滴着血的右手,他望着她的眼睛,她在颤抖,她的眼睛瞪得可怕,他几乎能数出其中一条一条的血丝。
露西尔·埃文斯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她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
她曾在他面前扮演了一个不真实的角色,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真实?
更何况,她一直都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他接近自己的是有目的。
只是这个目的如今被夏洛克·福尔摩斯说出来,倒也少了长久互疑的麻烦。
她不该有拖沓的感情。
她该认定自己的目标,坚定自己选择的人生。她该认真获取安德伍德的信任,从而获得她想要的一切。
她不会知道其实麦考夫竟然也有那么一丝的庆幸。
他也演得累了。
他对于与自己想建立亲密关系的人只能维持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感感到疲惫。
他无法表达,无法发声,只能默默站在黑暗中,不能对任何人坦诚与她的关系。
他想结束这一切,只是他没料到这一切是由夏洛克来操刀。
而他毫无防备。
“我把你的车子骑回来了,”她突然提了提嘴角,重新提高了声音,“它有一个轮子铰进了铁链,我只好折返,我怕它坏在半路上。”
“其实那……”他想说没关系,他想告诉她即便那车子坏了其实他也不会怎样。他甚至只是想看她骑车子时,那条碎花长裙被迎风吹起来的样子。但是他说不出口。
“那只是个自行车。”他这样说道。
“我知道。你不在乎。”她望着他,“那只是个自行车。只是个自行车。”
她重复着她的话,她的语气变得正常起来,她的表情也不再像刚才那样难看。但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她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
突然之间,她大跨两步走到麦考夫面前,她伸手抓起他的右手手腕,将他的手从西裤口袋中拽了出来。
她握住他宽厚温热的手掌,那分明人类的温度。
她狠狠地抓住他的手,鲜血在他们交合的手掌中粘合淋漓。
他看着她将自己的手举到两人之前,他下意识将手臂往回收,对方却坚定无比,他没有再挣扎,他看到在一片鲜红色中,那枚银戒闪闪发亮。
“所以这是什么?”她笑着问,声音是被强行控制的冷静,但眼眶却是无法克制的酸疼。
“所以我是什么?嗯?”她从鼻腔间发出一声似哭不似笑的疑问,“一颗,”她将荒谬的声音提高,嘴角裂开弧度以保证一个句子能完整的出口,“一颗金鱼棋子?”
麦考夫低头看着她。
他看到了那些不曾出口的挣扎,那些被强忍在眼中的泪水,那些现在看来显得滑稽可笑的回忆,那些还在炽热,却几乎要被燃尽的情感。
麦考夫用左手握住他们贴合在一起的手,将自己的右手使劲抽了出来。他从自己胸前的口袋取出白色手帕,垫在手指之间,将自己右手粘着她鲜血的戒指摘了下来。
“这不代表任何事。”
弹劾美国总统是关乎世界格局的“天下事”,政局变幻意味着社会安全,意味着两国关系,意味着成千上万条活生生的性命。而他个人的情感,他个人的渴望,他个人的痛苦,永远不能凌驾于前者之上。
夜幕渐渐吞并了黄昏。
夏洛克·福尔摩斯站在伊斯顿庄园的大门外,看着他身边的兄长。
麦考夫整了整西裤,蹲下身去,动作缓慢地整理好被扔在花园草地上的自行车,然后拒绝了自己兄弟伸过来的手,深深地叹口气,将它扶了起来。
露西尔·埃文斯离开了伊斯顿庄园。
这次连头也不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