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很快陈布雷就得到了消息,他这段时间忙着给徐州会战、兰封会战做汇总,每天忙得昏头转向。以至于陆曼已经回家好几天他都不知道。
他搞不懂这个乘龙快婿是怎么想的,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他居然还自己往外推。
虽然自己很喜欢这个小子,他的一些行为也很合自己胃口,可毕竟还是年轻人,许多事情还是要自己来提点。
带着这样的想法,陈布雷带着秘书赶去了军医院。
一进病房门就发现了不对劲,孙玉民已然换下了病号服,在小玉英的帮助下正在试穿便装。小丫头很调皮,她不断地在取笑孙玉民:“哥,你看你胖成了啥样,我按你以前的尺寸帮你做的衣服,都穿不进去,你只能不穿衣服出院了。”
“没你说的那么离谱,你看这不是穿进来了吗?”他憋着气,好不容易把西裤给挤了进去,却怎么也扣不上腰上的扣子,嘴里还不停地说没事。
“你们打算闹什么呢?”陈布雷的脚步声很轻,他进来时两个人都在专心致志地整衣服,完全没发现病房多了个人,直到陈布雷出声。
“岳父,您来了啊。”孙玉民恭敬地叫了一声。
“嗯。”陈布雷脸有愠色,他又问道:“怜儿去哪了,不在医院吗?”
这句话问得孙玉民不知如何回答,他看向了小玉英,希望她能代替自己回答。
“陈伯伯,曼姐回家拿衣服去了,这些天老是反复穿这几身,某人都已经视觉疲劳了。”小丫头笑嘻嘻地回答,她边说边搬了个圆凳子给陈布雷,请他坐着聊。
女人爱美是天性,特别是像陆曼这般年轻漂亮的姑娘,自然会更加在意,所以小玉英的这个答案并没有让他怀疑什么。
“医院这边说你要出院?这是为什么?”
“岳父,天天呆在这个白色牢笼里,没病都会憋出毛病来,所以我打算带着小曼还有丫头她们一起回老家的山里,好好调养休息一段时间。”
“你老家?湖南?”陈布雷有印象他是湖南人,但是却记不起具体位置。
“是的,岳父,我打算回湖南。医生也说了,我这块被打穿的肺,如果想要痊愈,最好是找个山青水秀的所在,好好调养两年,否则肯定会落下病根。”医生说过要好好调养,但有没有说找山青水秀的所在去调养,陈布雷不会找医生核实这文字上的游戏,所以孙玉民才敢如此大胆,想假用医生的话来劝说他同意自己离开。
陈布雷本来是打算来劝说孙玉民别出院,可是被这小子暗暗将了一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说了。如果强行让他呆在医院里,就相当于用一个白色牢房把他关了起来,不利于他的恢复。可如果让他出院,万一身体出现什么状况或变化,想找个好点的医院无疑比登天还难。还有,作为文化人,他肯定知道休养当然是找越僻静,越风景秀丽的地方越好,人家都说了,如果要想痊愈,必须得调养,自己强加阻拦,似乎也是不太好。
可是自己来的目的就是来劝阻他出院的,如果说服不了他,自己怎么和总裁交待,党国缺少他这种血性的军官,总裁也想多几个孙玉民出来帮他带兵打仗,现在还时不时地询问他的恢复情况,据自己多年的经验,只要孙玉民能够再上战场,老蒋交给他的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二十师。
日军的攻势虽然被花园口汹涌而下的黄河水给阻挡,可这也仅仅是临时的办法,迟早日军会大举南下,或者是绕道进击武汉。所以这段时间自己一直盼望着孙玉民能早日康复,然后两翁婿能再次促膝长谈。陈布雷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只要孙玉民说出战略布署,自己一定拼死相谏,让老蒋听从。可没有料到,这个女婿居然会在未痊愈的情况下,主动要求病养。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偏偏还一来就掉到这小子预先挖好的“坑”里。
孙玉民见陈布雷陷入了沉思中,知道他在考虑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让这个为了国民政府鞠躬尽瘁,为了老蒋不惜自尽的民国文胆想出自己无法拒绝的说辞,那该如何是好?孙玉民不是那种为了颜面而犹豫不决的人,他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反正自己心意已决,他同不同意都势在必行。
“岳父,我有些想法想对你说说。”
“什么想法?”陈布雷以为他要说的是和上次一样对时局的分析,立刻来了精神,吩咐秘书准备记录下来。
孙玉民看到这副情形,苦笑了一下,对小玉英说道:“丫头,你带这位秘书去外面呆一会儿,我有话和岳父讲。”
待两个人出了房间把门关好后,孙玉民直接了当地说道:“岳父,我想辞职归隐。”未等陈布雷反应过来,他又接着说道:“您不用阻止了,我心意已决,除非您在这枪毙我,否则这次一定要离开。”
这几句话一出,如同重锤敲在陈布雷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不过身处高位多年,他已经见惯各种各样的场面,孙玉民的这个想法虽然对他产生了冲击,可还不至于让他心理崩溃。
“难道就是因为被孙桐萱和商震联合出卖?”陈布雷首先想到的就是造成他重伤的元凶,他以为孙玉民是因为没有看到老蒋重罚临阵脱逃的这二人,才萌生了退意。
“两个伪君子还不值得我为了他们做什么!”孙玉民提都不想提这二人的名字。
“那你为何会突有此念?”
“岳父,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去想为什么这一年多来,日军会横冲直撞,势如破竹,犯我国土犹如进无人之地?我不知道您会不会去想,为什么堆翻满清这么多年,老百姓还是食不裹腹、衣不遮体,反而是一些人过着花天酒地、朱门酒肉臭的日子?我不知道您会不会去想,花园口决堤后,黄河下游鲁豫皖三省的老百姓将会面临着什么?”
孙玉民见陈布雷不开口说话,他又继续说道:“为这样一个腐朽到骨子里的国民政府卖命?我做不到!和这些视民众性命如草芥的人为伍,我感到羞耻。所以我才会有一走了之的想法,请岳父成全。”
听完了孙玉民的述说,陈布雷真正的了解到他是为何决定离开了。花园口大堤一被掘开,他就像这倾泻而出的黄河水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陈布雷没有说一句话,缓缓地站起,又缓缓地走到门口,此时此刻的他像突然老了十几二十岁一样,让人不禁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