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人拼了几个月的生活费,憋着一肚子火,来出一次礼,喝了几杯酒,临走时还要客气一句:“胡乡长,送忙,送忙!”
胡乡长则满面春风:“哪里哪里,招待不周啊!”
竹青看着就窝了一肚子火。被人宰了一刀,还要说谢谢,这都什么人啊?
不看了,回去睡觉去。
竹青回到客栈,老板正在算账。一见竹青回来,笑笑说:“客官回来啦?”
竹青说:“出去看了一处好戏。”
老板姓石,是个瘦瘦的小老头,他把滑到鼻尖上的眼镜向上推推:“没听说这里唱戏啊?”
竹青说:“活丧事,不是好戏吗?”
石老板摇摇头:“那是乡长才能做的事。”
竹青说:“石老板,你也去出礼了吗?”
石老板说:“去了呀,我能不去出礼吗?”
竹青说:“你要是不出去出礼会怎么样?”
石老板说:“这么说吧,我要是不去出礼,日本人来收钱收粮,人家是一斗,我就是五斗,我要是说人家不是一斗吗?对不起,那就是十斗。再不然,就说你通八路,把你枪毙了事。”
竹青说:“这日子还有法过吗?”
老板说:“你能怎么着?你斗得过胡乡长还是斗得过日本人?就是猪狗一样赖活着吧。”
竹青回到自己房间。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中国的老百姓,除了忍受,还能干什么呢?
如果是猴子哥在,那一定会想办法收拾这个胡乡长,他会替老百姓出这口恶气。
然而猴子哥不在。
竹青叹息一会,便盘膝练功,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听得前面吵吵嚷嚷,许多人在说话。竹青起身,来到店堂一看,只见石老板正和几个汉子在说话。
石老板说:“这礼出了就出了,干嘛还退啊。不用了不用了。”
有个汉子说:“石老板,礼金退还给你了,废话不说了,这是胡乡长感谢大家的心意。”
说着,就到另一家门口。他们一共四个人,两人抬着一筐大洋,一个人拿着账本,另一个人则按照账本上的记载,退还昨天收受的礼金。
几个人,就这样一户一户地退还。
竹青跟着看了一阵子,便回到店里,对石老板:“你们这里稀奇事就是多,昨天刚收的钱,今个儿又逐户退还,这玩的是什么呀?”
石老板说:“你是没上街所以不知道。你到大街上听听大家是怎么说的,你就不觉得奇怪了。”
竹青说:“大家是怎么说的。”
石老板说:“街上传讲,昨天晚上胡乡长家客人走了以后,胡乡长和几个人帮忙的正在算账,突然那桌子上插上了一把刀,那刀上插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几个字。”
竹青说:“几个什么字?”
“所收礼金,逐户退还!”
竹青说:“有这事?”
石老板说:“那胡乡长当时还不服气,对着夜空喊:有本事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
竹青说:“那人出来了吗?”
石老板说:“你听我说啊,胡乡长喊了半天也没人出来。他不放心,让保安队十几个人,拿着枪为他家打更放哨。一夜也没有事。天亮一看,各人都吓坏了。”
竹青说:“怎么啦?那人动手了?”
石老板说:“动手了。胡乡长家的人盖的被子全部被划成了布条儿,那几个打更站岗的衣服也被化成了布条儿。而这些人竟然没有一点感觉。”
竹青说:“后来呢?”
石老板,后来你都看到了,胡乡长派几个人,逐门逐户退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