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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啦?”
听见动静,沈湛侧头,见宋弥尔起身,主动走了两步将宋弥尔扶了扶,“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
宋弥尔点点头,“湛哥哥,你的伤怎么样?”
已是黄昏,屋内有些昏暗,两人又都涂了那暗黄的香粉,根本无法从面上看出气色如何。沈湛抬起左手抚了抚右肩的伤口,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语气却甚是轻松,“我无事。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宋弥尔抬脚几步,走到沈湛的面前,环住了沈湛的腰身,埋首在沈湛的胸膛上,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才低头闷闷道,“湛哥哥,我好怕。”
沈湛叹口气摸了摸宋弥尔的发旋。
“莫怕,有我在。”
虽是这样说,但沈湛与宋弥尔知道这都是安慰的话,沈湛与她,方才谁不是九死一生才逃脱的出来呢。
“也不知朱律她们如何了。”
若是朱律在场,方才那一战有两个战斗力,可能打得还没有那般艰难。可是若是朱律在的话,就有三个不会武功的人,说不定拖得后腿也更多,究竟会输会赢,还很难说。
这般想着,宋弥尔也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与沈湛相拥在这一片狭小的空间里。
这间屋子,连他们近侍夜宿的厢房一半都赶不上,可是这一刻,却让他们觉得,比寻常他们住的那奢华的殿宇,还要感到舒适。
静谧之间,突然又听得外头的小孩喧闹,“来了来啦!”“要开门啦!”
沈湛与宋弥尔迅速分开,盯着门口,沈湛握着宋弥尔的手,忽然,宋弥尔的鼻子动了动,突然展颜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外头“啪啪”的拍门声。
“醒了没,醒了没有!还吃不吃饭呐!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大娘粗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湛向前几步,拉开了门。
大娘接下来的叫嚷被卡在了嗓子里。见着沈湛,刚刚的理直气壮的叫门声变成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你们醒了啊。”
“吃饭啊!中午你们都没吃,晚上我给你们多做了点,可得吃完!现如今粮食可不便宜!我家大叔也特意给你们上山打了野味,就怕你们吃不饱。你们可要记得他的好啊······”
大娘絮絮叨叨,“擦”地一下将桌上的烛台给点燃了。
完罢大娘抬起头,正要说话,瞧见了沈湛与宋弥尔的样子,呆了呆,小声嘀咕了句,“怎么感觉变了个样?”
但也没多说什么,将东西放下,又恶声恶气地补了句,“记得吃完!看你们的样子也不会洗碗,吃完就放门边,我晚些来收!可别把我的碗摔了!我这都可是没用过的新碗筷!也不知道你们哪里人士,这般的讲究!”
沈湛微微一笑,“多谢大娘。”
大娘一愣,转而又马着脸,“别谢!住两天就快些走,浪费我粮食!”
沈湛与宋弥尔目送大娘出门,一群小孩子好奇地趴在门边朝里面往,宋弥尔悄悄给他们摇手,那群小孩见了,“嗡”地一声,又跑开来,四散在门边,还在好奇地探头探脑。
宋弥尔噗嗤一下便笑了出来,沈湛也勾了勾唇:“看样子弥尔很喜欢孩子?那不若什么时候给我多生几个?”
“湛哥哥!”
宋弥尔一瞪,“吃饭!饿死了!”
她坐下来端起碗,胡乱地扒了两口,暗自庆幸幸而涂了香粉,屋内又不够明亮,否则自己的脸不知道会有多红。
不过下一刻她眼睛就亮了:
好好吃!
完全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饭菜会有这般好吃!
其实,说饭菜十分地好吃也不尽然,主要是宋弥尔太饿了,她从前天夜里开始就没再吃过东西,没喝过一口水。
一直撑到了现在,又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再普通的饭菜到了嘴里,恐怕都不会难吃。
而那大娘手艺又还真的十分不错,配上大叔专门去打的野兔,溪边捉的鱼熬的鱼汤,当真是十分地鲜美。尤其是满满地一碗米饭,满满地几盘子菜,看着就食指大动,比起平日宫里那种精致的一小碟一小碟,吃一两筷子就没有了的食物,在饥肠辘辘精疲力尽的宋弥尔面前,大块吃肉大口喝汤,才让人觉得爽。
沈湛眉头一挑,原以为宋弥尔精致惯了,又是个对吃食十分讲究的人,见着这样的装盘这样的食物,不说挑剔,恐怕也吃不了几口。却没想到她吃得这般欢实,让看得人也食欲大增,沈湛不知不觉甚至还多吃了一碗饭。
不过,这二人用餐仪态都太好,哪怕宋弥尔看似吃得狼吞虎咽,都十分地优雅,幸而没有旁的人在,否则一眼都看出来他们定然不是村里的人。
因着要养精蓄锐,又要以防万一,宋弥尔与沈湛干脆在村屋里门都不出,除了沈湛曾经在半夜出去查探过以外,两人几乎都没怎么出门,在屋内又待了一天。
沈湛甚至发现,他们逃过来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至于密林深处,沈湛就没有再去看了。
不用多想,痕迹消失除了那夜的雨,定然还有那神秘大叔的插手。
不过,沈湛与宋弥尔也没想过要去深究。大叔保护村落,也变相地保护了他们,至于大叔是谁,曾经做过什么,那些都不重要,不是吗?
大娘依旧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地送三餐,餐餐都丰富非常,对于一个村落的普通人家来说,这一餐说不定已经快算得上他们好几天的吃食了。第二日午餐的时候,沈湛没有关门,叫日光照了进来,那些小孩就流着口水看着桌上的菜,满眼都是渴望。
宋弥尔不忍,拿着一块肉叫了个小丫头进来吃,那些小孩却都摆了摆手,“娘说这些都是给客人吃的。”然后咽着口水跑开了。
不过在这里住了短短一两日,宋弥尔与沈湛都十分喜欢这个地方,与世无争又纯然质朴。
两日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恭恭敬敬低声下气的宫人,也没有笑里藏刀魑魅魍魉的宫妃,没有无聊的宴会,没有看不完的奏章,没有算计不完的人心,更没有绞尽脑汁的争宠夺权。一切都安然舒适,成日里就在房间门口看天看树晒太阳,看不远处小孩的嬉闹,看一只狗领着一群鹅路过,看一只麻雀与一群母鸡抢食。
重要的是,这些人救了他们的命。并且丝毫没有要他们报答的意思,哪怕那凶巴巴的大娘,哪怕宋弥尔诚恳地请大娘不要再弄这么丰盛的菜,大娘都依旧我行我素,生怕他们没有吃好,伤口恢复不了。
不过,这种安谧的生活却没持续多久,在沈湛与宋弥尔来到村落的第三日清晨,沈湛与宋弥尔刚刚才起身收拾干净,涂好伪装的香粉。那神秘的大叔却一声招呼也无,推开门便闯了进来。
沈湛脸色一沉,却没有发作,只冷冷地看着大叔。
大叔也不多话,只抛给沈湛一个包袱,另两件草绿色的衣衫。
“有人寻过来了,你们快走吧。”
“衣衫披上,从你们房屋后头离开,包袱里面有几块大饼。走了就别回来了。”
“你们怎么办?”宋弥尔一惊,担心的话脱口而出。
“哼,你们求着住进来的时候,怎么没有担心过我们怎么办?”大叔反问,沈湛的脸色更不好了,宋弥尔也有些难堪,大叔大概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又生硬地道,“放心吧,村里人单纯却不是傻子。连小孩口风都紧得很,不会出卖你们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弥尔低头解释道。
“既然救我们麻烦,那你为何要救?”
沈湛转身给宋弥尔披上衣衫,反问道。
这句话也有试探的意思。毕竟这看似普通的大叔出现得太过巧合了。
大叔别过头,“我家大娘救了我。”
我也曾被人追杀,落难到此,村口还是姑娘的大娘救了我,刀子嘴豆腐心,仇人找上门,我也曾以为我就会死在村里,却没想到全村人帮着我逃脱。
等我手刃了仇人,便又再回到了村子,他们曾护着我,我也将护着他们。
说话之间,沈湛和宋弥尔已经换好了衣衫,他们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大叔便领着他们,来到了村尾。
“不知寻上来的是你们的仇家还是来救你们的人,但我不能把危险留在村子里。你们自且去吧,若是仇家,林中可避,若是寻你们的人,”大叔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湛,“想来你们也有联系的暗记,你且留在隐蔽处。”
“出了这片密林往东走有一个深谷,越过深谷便是清洲了。看你们也并非凡人,去了清洲城,想来便有保障了。”
“慢走,恕不远送。”
大叔最后拱了拱手。
沈湛也拱了拱手,真心实意地道了声,“多谢。”
转身带着宋弥尔,便朝密林深处疾行而去。
宋弥尔回头望了望大叔匆匆转去的身影,用心记下了这个村落,握了握拳,快步跟上了沈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