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
“唉,若是火系或者土系的魔法体质也不错。可偏偏是光系,怎么不马上把这废物赶出去,他只会浪费财产。”
“呵呵,戴纳家族还有财产可浪费?听说他们现在就跟平民一样,一天只能够吃上两顿。”
贬低他的流言蜚语,他不予理会,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意了又能如何?
他本来就做不了什么,他确实是个废物,戴纳家不需要的子孙。
他只希望他不会让家族更没落。
他若顺从命运的安排,其结果必然要做出痛苦选择。
如果只当普通的法师,尚且能保留贵族身份。但不属于光明教会的光系法师,又怎么会像光明骑士与牧师的那般强大呢?最强大的光系法术,只在位于远方的中心小国。而光明山,更是光系体质者与光系信徒的圣地。
贵族中出现光系体质并不稀罕,绝大部分人在认命以后都离家成了法师,但愿意加入光明教会的只有极少数,因为帝国的高层对光明教会的厌恶与打压,通常当那人向光明教会下跪宣誓后,便意味着他将从家族中除名。
沙威廉不愿意,他失去了家族理想,难道现在却要连家族给予的姓氏都要失去吗?
他十八岁的成人礼办得极为简陋,不是男爵支付不起风光盛大的成人礼,而是沙威廉自己要求,他直言:“与其请对我们不怀好意的人们到家中来对我评头论足,并为他们增添新笑料,还不如就我们一家独自庆祝。”
家族的财政依旧每况愈下,虽然父亲和母亲竭力四处补上家族的漏洞,甚至还清了一笔来自祖父辈的重债,但显然,在外面有些鬼魅鼠辈希望戴纳家继续衰弱下去而在暗中搞起了破坏。
“如今沙威廉已成年了,亚休斯,我们是否该考虑了,要送沙威廉去光明教会进修吗?”成人礼结束后的当晚,戴纳夫人向丈夫商量道:“方伯主教大人一直很喜欢他。虽然他不能继续爵位,但是至少也能出人头地。”
“不行!”男爵捶桌说:“我不能把我的儿子拱手送给神灵。即使是伟大的主神也一样。”
“亚休斯,你这是怎么说的。难道你认为光明神……”
“如果他去了光明教会,我们就会失去他的。我有这种预感,一旦他去往圣西凡尼,他就再也不会回到家中了。”
“不会的,他依然姓戴纳,光明神不会夺走他。”
“可我有预感他一旦离开双月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宁可就这么养着他,养他一辈子,也不要他……不,我要教导他继续学剑术,没关系的,他可以继续学习,将来由他辅助菲克斯,也很好。”
沙威廉静静的站在门外,大门的阴影吞噬了身心俱疲的他。
父亲不愿他去,是不希望他再给家族丢脸了吧?
他不怨恨父亲,却怨恨帝国的这条残酷法律,甚至,头一次恨起了奥德里奇大帝,他可曾多么热烈的崇拜过这位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最伟大的圣灵战士,但正是他当年制定了这条铁则,造成一千多年来无数贵族子弟的前途尽毁。
可怨恨又能如何?要他以一己之力去反抗帝国这条流传千年的铁则,无疑如蚂蚁撼树,痴人说梦。
他所能做的,只能是逃避,他以为不去求证就可以天真的逃出,有朝一日一鸣惊人。可现在只证明这是多么可笑的妄想。
那一年的白晶圣典日,光明教堂举办的庆贺仪式一日既往的隆重,圣歌飞扬,钟声低沉,悠远的传遍整座城。
沙威廉捂着胸口倒在院子的地上。
森林受到了来自光明的直接召唤,做出回应,成千上万的树叶无风自动,发出了沙沙细碎的声音,与钟声重叠着,共鸣着,引导着,宛如合唱。
无数白光化作一条光河,蜿蜒的流淌入院子,包围了沙威廉,从他的皮肤渗进肌肉、血液与骨髓,进入森林,如萤火虫般,闪耀飞悬在林中。
戴纳家里无一人看得见,女仆只发觉大少爷满脸冷汗,慌张的扶起他。
算了,这就这样吧。
没规定说有光系资质的人必须成为魔法师,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生如何?
他坐在房间里,透过窗台眺望整座城市,看着朝霞落日,夏雨冬雪。
至少,他和他的家人在一起,他们爱他。
然而,命运的力量却比他固执的脾气更强大,它让他知道,有些事,没有回转的余地。
戴纳男爵的葬礼是在初夏举行的,那天,下着大雨。他跟弟弟搀扶着母亲,送了父亲的灵柩最后一程。
半个月前,离开双月城的帝都审查团在郊外被血豺盗贼团偷袭,重要官员被杀,财物被抢,愤怒的帝都传来命令,命令城主率兵围剿盗贼团。男爵以守备军第三小队队长的身份参与了作战,在城主的指挥战略中,他率一队士兵绕路突袭血豺盗贼团的老巢,却突然冒率轻敌,与盗贼团的首领血战数小时,终与对方同归于尽。
死亡是如此突然,快得人们无法与家人朋友告别。
戴纳男爵的棺材下葬了,一同下葬的还有他平日所用的两把剑,以及妻子的一缕金发。这位男爵的一生,竭力维持着家族的荣耀,他立誓守护家族,并终生贯彻了这个誓言。
送葬的人们逐渐离开,城主走到他们面前。
“如果有什么困难之处,就来找我吧。亚科斯是我优秀的下属,他这是为守护城市而牺牲,一位真正的英雄。沙威廉?你会继承爵位吗?”
“不,菲克斯会继承。”沙威廉摇头道:“他还未成年,但他已有成为一位男爵该有的品德与心胸。父亲从不忘教育我们,要如何守护家族。”
虽然他回答的语气十分坚定,但他早已看到了菲克斯眼眸中染上的一层灰色,那是悲伤、痛苦以及茫然。
葬礼过后,菲克斯成为了新的男爵,戴纳家的新主人,沙威廉陪着他一起,在母亲的指导下管理起家族的各种账目。
身为贵族,如果久久不参与酒宴舞会和其他各类社会活动,那么就等退出了上流社会,意味着家族声誉的死亡。
所以纵使不喜,沙威廉也得强迫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去接受这个外表光鲜其实暗流涌动的上流社会,没有父辈的庇护,他遭遇了不少更刻薄刺耳的言论与更羞辱难堪的场面,他以平静、镇定、从容甚至冷淡的态度去应对这些伤人的言行。
不管外界如何狂风暴雨的摧残他,他却在这些命运抛给他的苦难中领悟了。
他发现自己误解了父亲。
帝国不允许光明教会的神职人员任职做官,也不许拥有贵族头衔,这样看似对光系体质人的歧视,对光明圣教的不尊敬,可从某方面来说,亦是初代帝王想要保护江山社稷的理念吧。
所以,父亲,其实你在积极恢复家族荣耀的时候,也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儿子吧。你不愿意我的理想因为帝国的规定而被打压吧。
沙威廉感到命运之神在他头顶放肆大笑,笑看他这如同蝼蚁一般的小人物如何在维持自我与守护家人之间痛苦挣扎。
他如同站在一条裂缝上,裂缝越来越大,他的整个灵魂也随之将被撕成两半。
他必须放弃一边,这是牺牲。
他要为他的家人,牺牲自我。
沙威廉当即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从来都很克制的他那晚大醉了一夜。
第二天,直至中午他才醒来,然后在午餐时间里宣布了他的决定。
他要去圣希凡尼,当一名光明骑士。
餐桌上,所有人都被他的决定震惊了。
“哥哥,你真的决定好了?”弟弟惊慌的问:“为什么?魔法骑士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呀,你还可以做些的事……我在社交方面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还需要你指导。”
“不,菲克斯,这就是我唯一的人生道路。至于你的社交礼仪,你已经非常优秀了,我为你骄傲。”
“我的孩儿啊,”戴纳夫人双眉忧虑的皱起:“你忘了你的父亲生前并不赞同你的这个决定吗?”
“是的,母亲。”他平静的说:“但是,父亲已经不在了。”
戴纳夫人不再说话了。
“菲克斯,你既然拥有了爵位,就必须表现出男爵该有的品德与风度,不要再像个小孩一样鲁莽。”沙威廉站起来,对着弟弟如此说,在失去父亲的那一刻,不只有他经历了悲伤的成长,菲克斯也一天比一天稳重起来。
“菲克斯,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做过什么,因为你是我弟弟,我觉得身为兄长,自然要保护你如同保护这个家,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做一件事。”
他严肃的说:“在我归来之前,你得守住母亲和这个家族。”
菲克斯读出了兄长眼中的决然,他感到悲伤,最终还是点头:“我明白了……”
“遇到了麻烦也不要硬撑着,家族产业管理你可以跟管家学习,如果在外与其他家族起了纠纷,不要冲动动手,找城主大人出面,他会秉公判决。”
菲克斯还没成年,但他会做得很好,雏鸟无论多么怕高,总是要飞翔,他和父亲都得放手。
且从另一方面来说,目前家族的处境,已不能再犹豫了。
自从父亲意外去世后,城主给予戴纳家重奖与光荣的名誉,好些贵族也登门拜访,一面品着戴纳家的美酒一面惺惺作态的诉说前男爵是品德多么高尚的贵族,潜藏在暗处的眼睛因此安分了一阵子,但在戴纳家重新门庭冷落后又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万幸还没有人干出什么图谋不轨的事,可预防是必然。
光明圣教的光明骑士团,贝伦斯大陆上最精锐最强大的宗教骑士团,没有之一,进入它的先决条件就是光系体质,圣教长年招收十岁以上的孩童和成人,年龄无上限,国籍无限制,但要考入骑士团,难度却是百里挑一。
呵,他都二十岁的成人了,却还要挤在一堆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当中去报考,挺丢人的不是吗?
是挺丢人,但,他没有退路。
他必须向那些觊觎戴纳家族的饿狼们明白,戴纳家就是再落魄,也绝不是砧板上仍人宰割的肉。
菲克斯作为男爵,未来一定是位强大的中高等剑士,他相信他弟弟有那种潜力。
而他则必须要以光明骑士团正式骑士的身份回来,这样就算被家族除名,至少在暗中他还能为菲克斯为家族出一份力。
何况,这个残酷的世界终究是讲究实力的,即便帝国皇室再厌恶光明教会,也不会做出更激怒教会的事,同样贵族们也不敢,他们对大法师身份的方伯主教从来都是敬畏有加,故而如果他能成为更高等的光明骑士,那么城中的所有饿狼们也必然会在对戴纳家族退避三舍。
父亲,原谅我,唯有这样做才能无愧您多年的教诲。
窗外黑夜凝重,远方雷鸣滚滚,沙威廉擦亮了他的宝剑,雪亮的剑身映照出了他的蓝眼眸与决心。
半个月后,亲人依依送别,直到城门口。
他依次与母亲和菲克斯分别,他们说了好多关心的话,戴纳夫人又流了好些眼泪。当方伯主教上前时,他祝福了即将远行的青年,说:“孩子,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迷茫,但你的道路已被主的光芒所照耀,所以纵使陷入危难你也不必害怕,主会指引你,走向光明。”
他将手郑重的搭在这个青年的左肩上,说:“我有预感,你将成为一颗星,照耀主的殿堂。”
星辰吗?青年仰望天空,在蔚蓝的天幕之上,一颗星星静静悬在天地交界的远方。
它的光虽微弱,却执着的照亮了夜空一角。
最快小说阅读 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