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中的伤亡其实也就是两军接触面的那几千人而已。超过七成的斩获发生在一方崩溃,另一方追击的过程中。
王慎拥有一支强大骑兵,所以,这次追击,张用军的死伤尤其地惨烈。
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涂上了一层粘稠的人血,他的腰上系满了敌人的人头。实在系不下了,就挂在马头上。
这让李横想起一句诗:“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凶悍的泗州军和胡羌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说其他人是饿狼的话,那么,王慎就是那最最凶狠的头狼。
他不住在前面高呼、冲击、挥刀,好象永远也不知道疲倦的样子。回头不经意之间,李横发现和其他骑兵通红的欲要燃烧的眸子不同,那深如潭水的双目却是一片平静。
他并不嗜杀,可一旦动起手来,不将敌人屠个干净,却不会罢休。
这就是一个有着铁石心肠,永远不会软弱的杀神。
……
李横战栗了,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想要分化瓦解泗州军,夺王慎兵权的念头。如果真到那一天,自己必然会承受王道思毫无留情的反击,到时候,我能顶得住吗?
……
冲垮了一队溃军之后,王慎和众骑兵终于停了下来。
“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咱们回营。”王慎将手中斩马刀扔给封长青,朗声长啸。
战马如龙而返。
有雄浑歌声响起,正是王慎弹剑而歌:“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余骑共相处。平泽之中逐猎,渴饮甘浆獐血,觉耳后生风。箭似饿鸱叫,霹雳拓弦弓。”
“此乐使,人忘死,太匆匆。那知今日身贵,仪仗一何隆。行路自由不得,开幔人言不可,闭置向车中。邑邑类新妇,无气说英雄!”
李横本是个文人,博览群书,如果听不出王慎所唱的正是一曲《水调歌头》又如何听不出这词改编自《梁书?曹景宗列传》。
对的,就是那个“去时儿女悲,归来胡笳竞。借问过路人,何如霍去病?”的梁朝大将曹景宗。
原文是: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獐,数肋射之,渴饮其血,饥食其肉,甜如甘露浆,觉耳后风生,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遭此邑邑,使人无气。
这段文字描写的时候曹景宗老年功成名就后在京城养老,因为身份尊贵出行时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可因为朝廷礼制和规矩实在太多。回想起自己少年在乡里时任侠自在,竟心情抑郁。感觉,那纵横自在的年月才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王慎这词改得甚是可笑,但其中那股豪迈之情和少年狂气却掩饰不住。
他这是以曹景宗自居啊!
自来黄州一年有余,斩孔彦舟、败杨再兴,全歼李宏,张用束手,火攻、偷营、攻坚、阵战,未逢敌手。
打败张用,江汉平原已经是他王某人的地盘了。
谁又能遏制他的崛起呢!
歌声在原野回荡,马蹄轰隆,将军夜归。
星辰浩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