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他对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张俊等人的新军战斗力有所怀疑,至少他他看来,还是比不上西军精锐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王慎自然知道。
当下,他也不推辞,就提起笔按照历史上的记载,在纸上一边画,一边分析着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以及下一步的可能。
这一席话说了半天,直说得口干舌躁。
良久,王慎才最后道:“综此上述,无论从兵力、部队的士气,还是物资的准备情况上来看,现在都不是和女真鞑虏决战的时机。需按兵据险,先行防御,待一、二年后再进行反攻。”
“关中局势错综复杂,现在泰半已沦陷敌手,北面又有党项人蠢蠢欲动,一时间也理不出一个头绪了。做莫若不做,相公此却关中当徐为之图,镇之以静。”
实际上,富平大战之所以惨败和张浚去陕西之后急于求成,仓促聚集大军和敌决战有莫大关系。当时张德远去陕西也不过两月,对部队一无所知。陕西六路西军余部、地方团练以前本各有各的防区,现在突然编在一起,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十成战斗力发挥不出五成。
冷兵器战争到了宋金时代已是颠峰时代,各兵种的相互配合、对于战场的控制、时间空间的争夺,已到极至,可说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紧密而科学的战略战术。而战争也变得极其专业,一个将帅需要在军队和战场上经过长期的磨练才算合格。张浚是个真正的干才,可他的才能在朝堂,在调和阴阳、联络左右、沟通上下。说到底他是宰辅,统军大将这个职业并不适合于他。
就北宋末年和南宋初期而言,能够指挥十万以上规模国战的人物也就童贯、老种、岳飞区几人。
岳飞岳爷是从一个小小的什将,相当于现代社会的连长一步一步打出来的,部队和地方上的事情没什么能够瞒得住他;童贯在陕西征辽的时候也是指挥过不知道多少场战役,一步步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内侍,用无尽的资源磨练成一个合格的统帅;至于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索性就是从小生长在军营里,手下直接管辖着种家军这支北宋第一流的野战集团。
而张浚一个文臣,对战争是什么一无所知,再加上陕西那边粮草不足,这一仗能打赢才见鬼。
实际上,王慎这个意见借鉴的是真实历史上西军大将曲端对张浚的谏言。在张德远去刚到陕西的时候,曲端也觉得急于和女真决战,一战平定陕西局势是不可能的。不如守住关中的几个军事要点,等到部队编练完毕,宣抚司积攒到足够的钱粮之后才做打算。
可惜当时的张浚意气风发,再加上曲端这人性格上有很大的权限,和他这种主帅有很深的矛盾,他的话,张相公自然是听不进去的,这才有后来的富平之战的惨败。
王慎接着道:“张相公,有一句话不知道末将当讲不当讲。”
张浚听得心中震撼,这个王慎远在荆楚却对关中局势洞若观火,这么多讯息也不知道他如何得知的,单就这一点看来,此人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将才。当下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的激荡:“且说来。”
王慎:“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财殚,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军罢马,甲胄矢弓,戟盾矛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杆一石,当吾二十石。”
他竟在张疏浚面前背诵起《孙子兵法》来,接着说道:“大军团作战,不可能将所有军用物资都集中在一处,很多时候需要从后方长途运输。一石粮,从后方运到前线,十去七八,前线将士不过得其一二。据末将所知,西军当年北伐辽国、出关去开封勤王,已将多年储蓄使尽,现在的关中已经没有多少钱粮。相公现在去陕西,若是仓促与敌决战,怕是不成的。”
“我们老家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皇帝不差饿兵。”
“所谓打仗,拼命的是国力,拼的是消耗,拼的是力量对比。所以,再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不可轻易兴师。否则那就是赌博,赌军队和国家的命运。”
……
“张相公,王慎只是一个武人,别的东西也懂不了太多,但打仗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我大宋军队缺马,部队八到九成都是步卒,因为最重阵势,讲究的是阵而后战。”
王慎接着说:“每战都要立坚寨,结厚阵,徐徐而进。为了抵御女真和当年契丹的铁骑冲阵,士卒身上都装备有厚实铁甲,手中提着威力强大的神臂弓,长枪大戟都极是精良。每战,犒赏也极是丰厚。如此,对于后勤保障的要求也是极高。没有通场的补给线,没有大量的物资储备,这仗也没办法打。”
“又因为战马限制和长期以来练就的战法,我大宋军队上阵,却是守多于攻。这次,又为何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
听到王慎侃侃而谈,张浚端着茶碗的手定在空中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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