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探春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扒着门帘看了一回,笑嘻嘻地出来,道:“我听我奶妈妈说,小孩子娇嫩,没过周岁之前,不教外人脏兮兮的碰。若要外人抱孩子,必得换衣裳抖了灰,洗净了手脸才行。我懒得,就不进去欺负小侄儿了。改日他醒着,我再收拾干净了陪他玩。”
李纨心下一暖,看向探春的眼神更柔和了三分:“多谢妹妹有心了。”
探春压根不理她这话,且露了好奇去问李纨:“嫂子做什么又想每日去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了?”自己安生地过小日子不好么?
李纨漫不经心地地低头整理衣襟:“兰哥儿离周岁不远了,我总得说点儿什么,才能让人想得起来。”
探春顿时语塞。
李纨这言外之意,竟是倘若自己不提起,这些人竟能把贾兰的抓周给放过了不成?
这可是贾政和王夫人的嫡长孙啊,怎么可能……
贾探春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二哥哥一看就不是个肯读书举业的,老爷太太可全指着兰哥儿呢……”
李纨笑着摇扇子,从容不迫:“兰哥儿才下生几天?老爷还有环儿,至于太太,宫里不是还有大丫头么?”
若是元春做了娘娘,王夫人就能给宝玉弄个官儿做,那不是要比兰哥儿来得牢靠来得早?
贾探春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的这位嫡母王夫人,乃是个彻头彻尾的有用主义者啊!
贾探春和李纨说笑了一会儿,又知道她守着寡,自己不宜逗留太久,便起身告辞。
李纨想起来,却被探春摁住了,笑着点了点头当作送别,脸却转向了待书:“三妹妹虽则身体底子好。但终归年纪小,不知道自己保养。你把话说给你赵嬷嬷,让她一应事情上多多留意,不能由着你姑娘的性儿闹。”
贾探春很是娇嗔了几句才离去。
路上待书便轻声地劝探春,却不是保养等事,而是明面上少跟李纨来往,仍旧像往日一样多多靠近宝玉才是。
贾探春嗯嗯啊啊的,总归是没听进去她的话,自己思索了一阵子,方问道:“我仔细回想着,觉得如今咱们家跟大嫂子娘家走得似乎并不近,却是为什么?”
待书噗地笑了一声,道:“还能为什么?大奶奶的父亲任过国子监的祭酒,心心念念地巴望着全天下的人都去读书考试。偏偏咱们家,除了咱们老爷和去了的珠大爷以外,从大老爷算起,到整个儿东府,到宝二爷环三爷,有一个算一个,可有爱读书的?那自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何况大奶奶守了寡,贾府一向的规矩,寡妇奶奶只宜清净守节,不得管家。她于家业无缘了,家里人自然就不再给李家人面子了。
贾探春不由得一声浩叹。
若是能借着李祭酒的旧门路,把家里的子弟们塞进国子监几个,念不念得出来是一回事,结交几个正经读书举业的未来朝臣,那该有多好啊!
偏一整个贾家,都觉得自己的富贵荣华是铁打的江山万年青,就是不肯去放下身段往远处看,往穷处想。
摇摇头,贾探春觉得贾府不败,简直是无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