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时辰,平儿才擦着汗回来,禀报道:“王太医今儿有事入宫了,请了专擅儿科的一位太医来,二爷在外头陪着呢。”
王熙凤急命:“别那么多规矩了,快来给妞妞看看!”
轻手轻脚地把孩子交给了乳娘,抱了让太医听脉。
谁知太医一搭脉,片刻便皱了眉,道:“小医有些看不准,还望再请一位来看。”
王熙凤的心都吊起来了,哭得几乎要倒在地上。平儿扶着她,也落泪不止。
贾琏急得脸都黄了,忙命外头快马再请了一位太医来。
两位太医都看了脉,低低地互相嘀咕了几句,方都松了心,笑着上来告诉贾琏:“给太太奶奶们道喜,姐儿发热是见喜了,并非别症。”
竟是痘疹!
因这边乱成了一团,王熙凤和平儿、乳娘的哭声院子外头都能听见,贾母和王夫人那边早就听说了,都派了人来听消息。闻言忙都遣人来问:“可怕不怕?”
太医忙道:“病虽险,却顺,倒还不妨,预备桑虫猪尾要紧。”
王熙凤听了这话,终于放下了心,整个人都软在了平儿身上,定了一回,方回过神来,登时忙将起来:一面命人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传于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又命平儿收拾铺盖与贾琏隔房,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乳娘丫头亲近人等裁衣。外面又打扫净室,款留两个医生,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日不放家去。
贾琏想一想女儿这场病的由来,不由得又气又恨又无奈,跺着脚去了外书房。
这边王夫人听得是出花儿,不由得念佛不已,也不敢生病了,赶紧起来,日日带着王熙凤和平儿供奉痘疹娘娘。
贾探春早就知道有这一场,也知道大姐儿并无妨碍,所以只是低头继续抄自己的女戒。
待书奇怪地歪头看她,问:“姑娘,你不想知道大姐儿是怎么得了花儿的吗?”
贾探春立时抬起头来:“有人传染不成?”
待书连忙摇头,叹道:“大约原本没这一场劫数的。但是大姐儿是被大太太冻得风寒了一场,才起了热,出了花儿。”
贾探春搁下笔,皱了眉:“你仔细说。”
等待书把从平儿那里听到的话都说了出来,贾探春气得一拍桌子:“卑鄙!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她有本事冲着凤姐姐和二太太去,磋磨一个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孩子,她可真要脸!”
待书一向知道她的性子,跟着后头叹气,又道:“前阵子太太卧病,大太太也说累着了,不肯出来。府里的事情都堆在二奶**上,已经累得她够呛了。这一回大姐儿又是这般病的,二奶奶心疼孩子,整夜整夜地抱着不撒手;白日里说是跟着太太供奉痘疹娘娘,可那样多的家务,难道真的不管罢?我听平姐姐抱怨,说二奶奶这会子都焦头烂额了。”
贾探春齿冷,道:“府里的这些人,帮不得半点儿忙,却个个都是添乱的高手。”
且站了起来,传命:“翠墨来给我梳头更衣,待书去看看二姐姐四妹妹得不得空,把咱们新作的乳饼和饴糖都带上,一起去瞧大姐儿。”
待书一愣,忙道:“四姑娘还没出过花儿,怕是去不得。”
贾探春点了点头,道:“那你去说给她知道一声儿,就说我们替她去了。”
待书领命而去。
不多时,贾迎春带着绣橘来了,面上有一丝不自然。
贾探春左看右看,没见着司棋跟来,皱了眉头:“司棋呢?躲什么躲?绣橘,去给我把司棋叫来!”
一句话便把迎春的脸说了个通红,低头讪讪。
绣橘只觉得这位三姑娘太多管闲事了,气恼起来,硬邦邦地顶道:“哪家子小孩子不生病不出花儿的?做什么非要司棋跟着去挨骂受过?三姑娘前日才与二奶奶拌嘴,怎么今日里就这样向着她了?”
迎春听这蠢话,忙断喝:“你要死!满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话!”
探春大奇,打量着绣橘:“你是说,大姐儿被冻病了,风寒变成痘疹,竟是活该?王善保家的竟是那个没有错的?”
谁都没想到探春竟然直接把盖子掀了,真情实话地把王善保家的都说了出来!
绣橘先是吓白了脸,接着便满脸通红起来——是啊,谁敢说两个几十岁的大人,把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算计病了,竟是没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