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怔怔地看向残月,只看到她毫无光彩的目光。
她睁开他的大手,紧紧攥着手里的圣旨,踩过瓷娃娃的碎片,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他好想问她去哪儿,好想留下她,却没有那样的勇气。
如果没有背叛,缘何她用性命保护云意轩?还害得他当着那么多人无法凌厉行事。更可恨的是,面对她的倔强坚持,他居然没能狠下心。
才两个多月的接触,她居然左右他到如此地步。
自大狂妄如他,早就唯我独尊惯了,怎受得了生命里出现可以牵制他之人。
那一夜,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身影颓废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一夜,灵伊和风吟跪了一夜。
那一夜,残月去了梨园,枕着他们曾经欢爱过的被褥,一夜无眠。
次日,云离落命人将甜儿安置在坤乾宫深处一所偏僻的小院子里。他去探望甜儿时,甜儿正抱着双膝蜷缩在床的角落。
“怎么不吃饭?”他看了眼桌上未动的饭菜。
“甜儿担心皇祖母的病。”她平静的小声音没有怨恨,却看也不看云离落一眼,显然心存不满。
“你皇祖母年岁大了。”
“不是皇伯父在皇祖母的药里下了毒么?”甜儿抓紧脚下的褥子,声音依旧清透平静。
“那是大人的事。”
“母妃呢?皇伯父要如何处置母妃?”
“小孩子只需记住乖乖听话!”
“嗯,甜儿一定很乖。”她跳下床,开始大快朵颐已冰冷的饭菜。
云离落想阻止甜儿,想说热一热,转念想到她是云意轩的女儿,这个心软的念头又打消了。
甜儿吃饱了,半低着头乖巧地坐在圆凳上,一声不吭。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细碎的斑驳。殿内光线并不明亮,甚至有些阴暗,还好屋子不潮湿,没有让人厌恶的霉味。
“甜儿为何唤她……母妃?”云离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无异。难道甜儿是她和云意轩的女儿?看年纪似乎差不多。
怒火当即在心底翻涌不息,努力呼吸才能尽力按奈。
甜儿的生母不是难产死了么?宫里有记档。残月今年二十二岁,甜儿十岁。她怎么可能十二岁产女!
证实残月不可能是甜儿的生母,他又莫名地欢喜起来。
“母妃曾经是父皇的宠妃,宠惯六宫。”甜儿清脆的声音,字字清晰。
怒火再次翻涌,几近崩溃爆发的边缘。
“后来,母妃成了皇伯父的宠妃,也是宠惯六宫。再后来,皇伯父不喜欢母妃了,喜欢上了皇后娘娘。皇伯父赐死了母妃,是火刑。甜儿亲眼看到,母妃被绑在火场上,大火无情地吞噬了母妃……”
甜儿垂下长长的眼睫,遮住眼底氤氲的水雾和隐隐萦绕的恨意。
云离落的眉心越皱越紧,幽深的眼底迷茫似一团白雾。甜儿的话……他似乎没有理由不相信。
“皇伯父曾赐死母妃一次。如今母妃回来了,皇伯父还要再赐死母妃一次。”甜儿的声音依旧那么平静,就像秋日里一池无波无澜的水。
沉默在阳光晦暗的古色屋子里蔓延,凝滞了空气,暗淡了破窗而入的细碎华光。
许久,云离落默然起身,漠然离去。
房门打开那一瞬,大片大片的阳光照射进来,刺得甜儿赶紧眯起眼。
他高傲又孤独的背影对着光,颀长的身体周围散着一层层华丽的光晕,好像从最清澈天空降落的孤寂神祗。
房门再度关上,房间瞬间昏暗下来。
甜儿弱小的身影,一个人继续孤单坐在原处,不吵不闹,异常安静……
那天,即便云离落喝了很多的酒,也没能从浑浑噩噩的意识中寻到丝毫有关残月曾经在脑海里残留下的任何影像。
他只知道,梦中有一片桃花林,有一只很美很美的纸鸢远远地飞上天空。俊美的少年身旁有一个很美丽的小女孩,她的笑声清脆如铜铃,大眼睛亦美得如清透的水……
桃花,纸鸢……她绣的香囊亦有这样的景物。难道……一切的一切只是他遗忘了而已?
残月,残月,残月……灵伊说她是残月,曾经也是他的影卫。她说她五岁就伴在他身边,将近二十年的相伴,他怎么会忘得这样彻底?
即便如此,为何从不曾有人向他提起过?又为何没有告诉他,他忘记了一个人,一个从小就伴在身边,对他很重要的人?
打烂了空了的酒壶,他踉跄着直奔栖凤宫。
皇后被他那一掌打的不轻,卧床已起不来身。即便没有那么严重,她也要装作病态缠绵,试图博取他的垂怜。
听说云离落来了,皇后赶紧让金铃往她脸上扑粉,希望脸色能更苍白一些。
云离落摇摇晃晃闯进来,整张脸醉得通红,一对骄傲的丹凤眼亦布满血丝。
皇后弱弱起身,又倒在金铃怀里,“妾身身子不适……不能起来向皇上行礼。”
娇娇弱弱的姿态,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真要酥了男人的铮铮铁骨。
云离落摇晃着坐在她榻边,一把搂住皇后的肩膀,他总觉得皇后在晃,抱在怀里她就不会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