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从炕上脱下来,扔到了院子墙角下。
回到屋里,三麻子让我点了挂在墙壁上的马灯,偏腿坐在炕沿上,审视起这两个人来。
昏暗的灯光下,我见男的尖嘴猴腮,还是个秃头,模样跟三麻子差不多。
女的呢,应该不到三十岁,低着头,长发遮住脸,也看不清模样。
三麻子伸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女的惊叫一声,仰起了脸。
她不胖不瘦,面容白皙,还画着眉毛,眼睛紧闭,不敢看我们,嘴唇有些花,可能原本涂着口红,睡觉的时候跟那光头亲热,抹掉了吧。
应该说,模样中上等,比较耐看。
“你叫啥名字?家是哪儿的,在这干啥?”三麻子开始审问起来。
不等那女的开口,那男子忙说道:“报、报告......好,好汉爷......”
我靠,我原以为他吓得结巴,原来还真是个结巴呢。
那结巴磕磕绊绊地说了他们在这儿的原因。
原来,西边的碉堡也不是鬼子修的,而是他们东家修建的。
他的东家叫高天光,家在山外二十里铺,是祖传的大地主。他叫丁顺溜,是高家的家丁。
死光头叫高凌风,是东家的远房侄子,女的叫张天鹅,是光头的媳妇。
那么,他们来这儿干啥呢?
这话要从高家身世说起,据说高天光的爷爷曾在清朝当过知府,他的父亲参加过镇压义和拳的运动,武功很厉害。
高天光今年四十出头,原来在济宁市给国民政府当过差,好像官不小,后来得罪了人,被排挤下来,只好回到邹平县老家,也是幸运,第二年,也就是去年,鬼子来了,他立马又投靠了日军,担任邹平县瓦屋庄镇的镇长。
那么,结巴他们被派到这儿来干啥呢?
俩字:守墓,三字:守大墓!
因为高家自清代晚期,祖坟就选在这坡上,两三辈几十口子老少,在屋子西边的一个叫“龙盘水”的地方埋着。
因怕土匪或盗墓贼惦记,就在墓群东边修建了这座房子,后来社会上有了火器,他们又修了个碉堡。
以前这儿有几家守坟的佃户,但不知咋的,死的死,跑的跑,而且还有人被鬼魂附体,跑到高家索要人肉馍馍吃。
这闹的整个镇子都人心惶惶,最后没办法,高家就决定派家丁来轮守,自那后,这儿再没出过事。
我和三麻子听了,面面相觑,从他的眼神里,我隐约看出了一丝兴奋。
晕,难道他想盗墓?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我想起了那次坟墓诈尸的事,至今还心有余悸。
“你们轮守,具体怎么轮法?”三麻子眯眼盯着丁顺溜,问道。
丁顺溜忙结结巴巴地道:“报、报告......好......”
三麻子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转头问那女的:“你说,老实交代就死不了,否则......哼哼!”
三麻子说着握了下拳头。
这时候了,那女的可能已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了,听说又死不了,就老实地说了。
看坟的家丁是两个月一轮换,而且是俩人,今天白天,另外一个叫大耳朵的家丁因为老娘死了,就请了三天假,回去料理后事去了。
而她和她男人高凌风,也就是那个死光头,是常年住在这儿,权算也是高天光的家丁,不过身份和待遇比家丁高一些而已。
听她那口气,似乎对高天光坡有些怨言。
我们听完后,心里有了底。
三麻子问结巴今天是正月十几了?
结巴说是正月十二,他来了十二天了,一直数着呢。
三麻子看了看我,道:“看来,咱们可以在这儿多住几天了。”
而这,也正是我们所渴望的。
结巴和那女的听了,面面相觑,有些惊讶。
“你俩只要好好听话,我们不会要你们的命,知道了吗?”三麻子又威胁道。
俩人忙点头应了,说保证听从好汉爷的吩咐。
当然,说归说,这万一一眨眼,他们偷跑了,我们也就大难临头了。
于是,三麻子让我找了根绳子,让她俩穿上衣服,反背着手捆了。
而后,四个人就挤在一个炕上睡下了。
三麻子紧靠墙边,张天鹅在我俩中间,但因手被反捆着,躺不下,只能跪在炕上,撅着屁股,头扎在被褥里,那个丁顺溜在我外侧,也是这个姿势。
说是睡,我和三麻子能睡着,估计张天鹅和丁顺溜是绝对睡不着也不敢睡得,这小命还不一定啥时就没了呢,哪还有心睡觉?
迷迷糊糊地,我感觉有人在动,心下一颤,忙睁眼,竟发现是丁顺溜在慢慢往炕下移动。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嗷的一声就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