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仿佛也能体味到她那时的愤懑。被贬之后,浅韵对旁人的质疑、询问、疏远一概置之不理,一心做着烧火丫头,连淡心也渐渐疏远了。
转眼间,浅韵已遭贬斥四十天有余,这期间她一直不卑不亢,自顾自地做着差事,对一切人或事都充耳不闻,仿佛认了命。竹影曾来探视她两次,甚至提出要根据云辞的遗愿娶她过门,助她脱离三等丫鬟的身份。
然而浅韵却断然拒绝,对竹影也极为冷淡,渐渐的,竹影便不在她面前出现了。
“好端端的一桩姻缘,浅韵姐姐为何要拒绝呢?”就在知言轩下人们都对浅韵不冷不热、亦或避之不及时,唯有灼颜暗地里偷偷与她交好。当然,人前还是装作不相熟的样子。
出奇的是,向来独来独往,只与淡心、竹影交好的浅韵,竟对灼颜的接近默许下来,并未表露出从前那种冰冷的抗拒,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说起私密话。
“你觉得嫁给一个侍卫,就是好姻缘了?”浅韵拧干帕子擦了脸,淡淡相问。
灼颜笑了笑:“那要看是哪个侍卫,竹影是侯爷生前最信任的贴身护卫,在这离信侯府谁不高看他三分?连云管家见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保不准下一任云府总管就是他了。”
“竹影自幼习武,不懂文书和经营,做不了云府管家。”浅韵否认道。
“原来浅韵姐姐嫌他前程不好?”灼颜“噗”地笑出声来,低眉想了想,又道:“也是,从前侯爷在时还好,如今侯爷去了,竹影这身份也有些尴尬……”
“不要提侯爷!”浅韵不知怎得,忽而变了脸色:“逝者已去,闲事莫提。”
灼颜一怔,暗嗤浅韵小题大做。突然,她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小心翼翼地求证:“从前夫人在世时,呃,我是说我家小姐刚入门时,曾听迟妈妈说过,您是太夫人准备给侯爷的通房……可有此事?”
“你话多了!”浅韵瞥了她一眼,端着方才洗脸的水盆走到屋子前,“哗”的一声泼向院子里。如今她是三等丫鬟,与人共住一屋,而灼颜还享受着夏嫣然生前的待遇,是一等丫鬟。只不过,如今出岫不使唤她,她也乐得自在。
灼颜发现每次提起云辞,浅韵都是面色不善,心中遂更加笃定自己揣测,道:“姐姐莫怪我多话……出岫自始自终都是沾了我家小姐的光,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怀上身孕,竟被太夫人做主扶正!别说姐姐你气不过,我也替我家小姐气不过呢!”
浅韵闻言并未附和,只抿唇道:“妄议主子,可是要被打入刑堂的。”
灼颜撇了撇嘴:“眼下就你我二人,姐姐怕什么?那狐媚子女人敢做出来,还怕别人说么?侯爷在世时,她分明已是失了宠,如今又哪里冒出来的身孕?也不知是和谁怀的野种,妄图谋夺云氏家业!”
“灼颜,你够了!”浅韵冷着脸呵斥:“若再多说一句,你就出去!”
“姐姐难道甘心么?以你这等姿容,委屈在知言轩做个三等丫鬟?你从前可是太夫人和侯爷身边儿最得脸的!”
灼颜似无知无畏,并不听浅韵的话,偏要说道:“我同姐姐从前不大相熟,但如今也瞧出了姐姐的人品。以你这般,又岂会在汤药里下毒害人?分明是出岫存心报复你,先将你从刑堂里放出来,给个甜头,再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话到此处,灼颜又冷笑一声,凉凉续道:“谋害侯爷的遗腹子,这罪名可是不小呵!一次不成还会有两次三次,姐姐难道要永远处于被动之中,受制于她?”
浅韵从前不知,原来灼颜如此牙尖嘴利。明知这是挑拨,她也不想回应,只道:“夫人已将我从刑堂里放出来,也没有再追究,你别说了。”
“事到如今,你还叫她‘夫人’?她是哪门子的夫人?”灼颜颇有些愤恨不平,声音也不禁高了起来。她瞧了瞧窗子外头,又起身将门关死,咬牙道:“出岫的孩子不是没掉么?你的罪名也没坐实,只怕是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
浅韵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抿唇不语。
灼颜见她神色似有动摇,忙道:“姐姐你不想嫁竹影,那这府里的下人,你必定也都瞧不上了。”
话到此处,浅韵眉间划过一丝黯然,再也忍不住哽咽道:“我侍奉侯爷多年,如今又有谁还能比得上他?”说着已要垂下泪来。
灼颜附和着轻叹:“是啊!既然无法跟着所爱之人,姐姐为何还要屈居人下,遭受这不白之辱?”
屈居人下?浅韵这才发觉自己小瞧了灼颜的心思,不禁疑惑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在这云府之中,倘若做不了正正经经的主子,也要做上半个主子!”灼颜说着说着已压低了声音:“姐姐若信我,今夜便与我一同去个地方。”
她边说边将一个纸条塞入浅韵手中,悄声叮嘱道:“为免惹人起疑,我不能久留,今夜咱们便在此处相见,我保管不教姐姐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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