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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岫匆忙赶到沈予榻前,入眼便是一张苍白但又难掩英挺的面容。他上半身赤裸在被褥之外,从右肩开始被一条绷带斜压包扎,绕过左臂腋下将他半个胸膛都裹在其内,而胸膛左侧的心口位置,绷带依旧见红。
瞧见出岫前来,沈予勉强笑了笑,伸出右手想要触碰她。这一次,出岫没有拒绝,更没有赧然羞怯,她轻轻坐在榻前的椅子上,主动将柔荑放在他手掌之内,任由他紧紧握住。
因为失血过多,沈予向来温热的掌心变得微凉。但无妨,这一次出岫的手心是热的,换成她来为他传递温暖。
竹影识趣地将下人们都赶了出去,自己也守在门外。直至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出岫才真正地垂下眼泪,伏在沈予的枕畔失声痛哭。
那泪水之中,有害怕,有担忧,有后悔,有自责……种种情绪交织,令沈予心疼得难受。他轻轻握住掌中那娇软的柔荑,虚弱地笑道:“哭什么,我可高兴坏了。”
出岫兀自哭了小半晌才抬手拭泪,这期间沈予一直没再开口说话。出岫不敢去看他的灼热眼神,更怕想起昨夜香艳的每一幕。她低垂双眸朱唇紧抿,良久才抽噎地说出一句话,虽则抽噎,但很坚定:“你若死了,我去陪你。”
这一句简直令沈予又喜又惊。他激动地几乎想要坐起身来,被出岫一把按住。沈予也自知身体乏力坐不起来,便只得再次握紧出岫的柔荑,急切地向她声明:“昨夜你答应过的事,不能反悔!”
“好,不反悔。”出岫心头一凝,险些失去沈予的惊慌害怕再次占据心中,令她不禁斥道:“你疯了!竟往自己心口上戳刀子。”
“若不戳这一回,你如何能接受我?”沈予轻咳一声,英俊的面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晗初,我如今就是死了也值得!”
然而说完他便后悔了,又一口推翻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慌忙否认道:“不!我还不能死!有了你,我怎么舍得去死!”
出岫闻言更不知该如何接话,唯有死死咬着下唇,良久才道:“你先养好伤,别的事以后再说。”
沈予面上立刻浮起一丝紧张情绪:“你想反悔?”
出岫缓缓摇头:“经过昨夜,你还会给我反悔的余地吗?”她眼眶酸涩长叹一声:“但我需要时间,眼下不行。”
“有你这句话,多久我也等得起。”沈予惬意地笑了笑,面上虽憔悴,却掩饰不住目光中的那份狂喜:“晗初,我觉得像在做梦。”
“那也必定是场噩梦。”出岫被逗得破涕为笑,反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认识我之后,你就一直厄运不断,也一直被我连累着。”
“我心甘情愿。”沈予轻轻抚上胸前的伤口,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想等到承儿大婚?还是想等到南北统一?”
“都有。”出岫很安慰,沈予懂得她的难处,她的确需要时间好好安顿离信侯府,为云氏筹谋一条更为妥当的道路。否则,太夫人太过强势,云承又羽翼未丰,她若在此时放手不管,云氏会任由天授帝拿捏,即便能保住满门性命,但权势与财富必定逐渐衰退。
想到此处,出岫有些愧疚:“你知道我放不下,从前我不想耽误你,才会屡次拒绝你的追求。如今……我亦不知还要再筹谋多久,只怕还得让你再等下去。”
听闻此言,沈予安慰地笑了:“原来你从前冷言冷语拒绝我,是害怕耽误我……我已经二十五了,也不在乎多等两年。”
他使力抬臂轻抚出岫的脸颊,深情款款地道:“挽之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你担心云府,我何尝不担心?晗初,咱们一起给云府寻条出路,也给彼此留出足够的时间。嗯?”
倘若在这之前,出岫还有一丝犹疑,然此刻听了沈予这番话,她反而坚定了。所有的疑虑,所有的执拗,都融化在了他那个长长的尾音之中。
他说,云辞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
他说,要与她共同担负起云氏的兴衰;
他说,要给彼此留出充足的时间……
那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我答应你……至多三年。三年之后,成与不成,我都随你离开。”语毕,出岫眸中再次涌出两行清痕,但这一次她是幸福的,动容的,亦是不舍的,留恋的。
幸福动容于沈予的痴心守护,不舍留恋于云氏的一切,确切说,是关于云辞的一切。
听了出岫的三年承诺,沈予又笑了,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虽然毫无血色,但那笑容却沉稳如山,令出岫没来由得感到安心。
“三年……”沈予低沉而笑,却因为太过激动牵扯到伤口,又是蹙了蹙眉:“三年之后,你二十五,我二十八。咱们可得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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