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岫迟疑了半晌,才开口对鸾卿道:“我有些生意上的要紧事想与三爷相商,你先去前堂歇歇。至于孩子的事,先别多想,容我改天与三爷再议。”
鸾卿也很知趣地起身,对出岫道:“我曾劝过三爷纳妾,他不肯。”说完这句话,她利落地出了门。
待鸾卿走远,出岫才蹙起秀眉,郑重问道:“鸾卿说的是真?”
云羡点头承认:“她是劝过我,我不肯纳妾。”
“可你是否想过,你是老侯爷仅剩的血脉了!”出岫顿了顿,解释道:“我不是要劝你纳妾,但你不能后嗣无继!”
云羡沉默片刻,才接话道:“其实今日前来,我也是想单独与嫂嫂说说此事。鸾卿她……活不长了。”
“咣当”一声,出岫失手碰翻茶盏,难以置信地抬眸看他:“你说什么?”
云羡至此才表露出悲伤之色:“鸾卿后背和腰上,分别有一块乌青的印记,初开始我以为是胎记,后来见扩散得越来越大,才晓得并非胎记。今年二月初,我特意修书问过屈神医,还私下查阅了不少典籍……鸾卿这是常年触毒留下的后遗症,大约也就三五年的寿命了。”
他边说边握紧拳头,似是极力克制着情绪:“这事鸾卿还不知道,她看不到自己的后背……我明白我与鸾卿的结合令母亲不满,也晓得一旦我与鸾卿有了孩子,便是玷污了云氏的血统……如今这个结局,她老人家应该是满意的。”
云羡边说边从座上起身,徐徐再道:“你们都别劝我纳妾了,让我好好陪她走完剩下的路。待她过身之后,我会再娶一房门当户对的继室,为云氏绵延香火。”
出岫闻言没有反对,她记得云羡比鸾卿小了好几岁,再过三五年他仍旧正值壮年,届时生育子嗣也的确不迟。
“府里这是怎么了!想容出事,鸾卿也……”出岫抚着额头,只觉脑子如同针扎一般疼痛:“我原本以为今年承儿大婚,府里该是喜事不断,岂料……”
云羡见状却很想得开,反过来劝慰出岫:“其实只要嫡长房安好无恙,二房三房也没什么打紧……我是想让您在母亲面前替鸾卿说说项,鸾卿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想得到母亲的认可……”
出岫明白云羡的意思。当初云羡和鸾卿私下在京州成婚,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不合礼数,因此鸾卿也一直没上族谱。太夫人对这桩婚事耿耿于怀,而如今鸾卿既然命不久矣,也就不存在什么心结了。
“我答应你,这事我一定说服母亲,在鸾卿离世之前给她一个名分。”出岫回过神来,劝慰云羡:“只要你自己别太难受就成了。”
云羡低头苦笑不止:“这些年身边死的人太多,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我并不觉得太难受。”
云起、闻娴、云慕歌……这些都是他的血脉亲人,一个个相继死去,久而久之,他便能坦然面对生死了。
而此时,出岫也想起了云辞。再想起自己和沈予、云想容错综复杂的关系,反倒羡慕起云羡和鸾卿来。至少,对于鸾卿终将离世的事实,云羡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下定决心陪她走到最后。
反观自己,连云辞生前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要突然承受这痛不欲生的打击。而如今,还要面对云想容失贞的事实。
“至少你能一直陪着鸾卿,这也算是一种圆满罢。”出岫有感而发,淡淡再叹。
云羡知道出岫所指,有意再次开解她:“大哥去世多年,必定也想看您活得自在。其实威远侯很好……只是想容她……”
云羡斟酌片刻,终于忍不住再问:“嫂嫂,眼下只有咱们两人,你对我说句实话,想容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事到如今,出岫也瞒不下去了,唯有将想容遭遇奸污的事相告,将沈予那番话几乎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
“果然如我所料。”云羡自言自语一句,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窗外的天色至此终于黑透,待客厅里只点了三五盏烛火。方才没觉得光色偏黯,这会子却令人觉得无比压抑。出岫见云羡不再说话,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别来回奔波了,不若就在流云山庄歇下,明日咱们商量商量北宣的生意。”
“嫂嫂!”就在此时,云羡倏然起身,亟亟开口道:“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行不当行。”
出岫以为他指的是北宣的生意,遂点头道:“你说罢。”
云羡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低声道:“威远侯不喜欢想容,如今想容又失贞,他两是没什么前程了。而我与鸾卿又没孩子,不若我收养了想容的女儿,你看如何?”
他怕出岫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再解释道:“如此一来,鸾卿离世之前也算有个女儿陪伴,她能走得安心一些;而想容没了这个孩子,也容易改嫁……大不了给她换个身份,难道以咱们云府的势力,还给她找不到一个好婆家?这样也不耽误你和威远侯的事……一举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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