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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欢一惊,忙站了起来。眸色沉了沉,看向船舱外拔高了嗓音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初寒也跟着站起,走到她身旁握住她手腕。
沉星挑帘而入,面露急色,“殿下,沈相,我们的船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船夫和慕白正在查看。”
沈初寒看向宋清欢,“阿绾,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看看。”说着,示意沉星留在她身旁,匆匆朝船舱外走去。
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流月进来,流月朝他行了个礼,沈初寒“嗯”一声,脚步未停地出了船舱。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宋清欢看向流月问。
流月皱了眉头,忧心忡忡,“好像撞到别人的船了。”
“什么?”宋清欢一惊,面上有几分不可置信。
虽然他们的画舫船体较高,但沈初寒找的船夫定然是老手,好端端的,怎么会撞到别人的船?
流月点点头,“奴婢刚听到船夫嚷了一句,就被慕白赶进来了,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宋清欢“嗯”一声,走到船舱旁推开窗户,朝外望去。
甲板上果然传来了船夫焦急的喊声,只是风声太大,听不太真切。
正暗自狐疑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挑帘一看,是慕白进来了,他朝宋清欢匆匆一礼,“殿下,我们的船与别人的船撞上了。公子让您在船舱内安心呆着,他和玄影去看看。”
“真撞上了?”宋清欢一脸吃惊,“到底怎么回事?”
慕白摇摇头,“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明明方才还驶得好好的,却不知从来突然凭空冒出一艘小船来。”
凭空冒出?
宋清欢拧了眉头,隐隐嗅到了几丝不寻常的气息。
她看向慕白,“你出去帮他们吧。”
慕白摇头,“属下的任务就是护好殿下。”自从昨夜之事被沈初寒斥责了之后,他哪里还敢自作主张?
宋清欢无奈,只得在原地焦急地等着。
等了一会,外头还是没有动静传来。宋清欢心下着急,看向沉星吩咐,“沉星,你出去看看。”既然慕白不敢忤逆沈初寒的吩咐,她就只能派武功较好的沉星出去看看情况了。
沉星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会,她略带不安地走了进来,“殿下,我们撞上的那艘船上居然没有人,沈相已经叫玄影到船上去查看了。”
没有人?
宋清欢愈发觉得事情诡异起来。
“是什么类型的船?”她沉声发问。
“是一艘普通的乌篷船。”
宋清欢不由陷入沉思。普通的乌篷船,船上没人,凭空出现,撞上他们的船……想着想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眸色顿时一沉。
他们……该不会碰上水鬼了吧?
“水鬼”是民间对在江河中拦截过路船只趁火打劫的强盗称呼,有点相当于现代的海盗。不过海盗往往是在海里抢劫,而“水鬼”多出现在宽阔的江河之中。
眼下这个地段,四面群山环绕,没有多少人烟。这些水鬼打劫完过往的船只便可往山中一藏,茫茫群山成了他们的天然屏障,便是官府派人来搜,也很难寻到他们的踪迹。
更何况,此处是两州的交界处,管理松散,更让他们有机可趁。
思及此,眸底暗色一涌,匆匆抬步朝船舱外走去。
“殿下……”沉星和流月一急,轻唤出声。
宋清欢却置若罔闻,很快挑帘除了船舱。流月和沉星无奈,只得同慕白一道跟了上去。
到了甲板,宋清欢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船头的沈初寒。
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语声急促,“快叫玄影上来,我们怕是碰上水鬼了!”
沈初寒闻言,眸色一寒,身子越过船舷朝下望去。
玄影此时正查看完乌篷里的情况,走了出来,抬头朝沈初寒做了个手势,示意里面什么都没有。
“快上来!”沈初寒冷声吩咐。方才被宋清欢那么一提点,他顿时就意识到了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
岂料,话音未落,听得一声“哗啦”的巨大水声,有一人忽的从水中钻出,手一伸,抓住站在船头的玄影脚脖子,一把将他拉下了船。听得“扑通”一声,玄影瞬间坠入水中,很快沉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甲板上的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见玄影已消失,江面也恢复一片平静,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玄影!”
慕白此时刚从船舱中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由眸色一冷,急急就要往水里跳。
却不想,沈初寒将手一伸,把慕白拦了下来。
“玄影习水性。”他冷冷道,目光在看上去仍十分平静的江面一扫,神情愈发森寒,“做好准备迎战。”
慕白神情微凛,沉沉应了一声。
沈初寒看向宋清欢,柔和了语气,“阿绾,你进船舱里。”船舱有船舱壁挡着,比甲板上要安全。
“不必。”宋清欢神情严峻,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往江面上一扫,手上一动,已将腰间的软鞭抽了出来。
“阿绾……”沈初寒皱了眉头,愈发柔了口气,“听话……”
宋清欢却缓了脸上的紧张之色,朝他勾唇一笑,用开玩笑的口吻道,“怎么,你是不相信我的武功?”
“不是……”
“那便让我与你并肩作战。”宋清欢笑容一敛,面上透出坚毅。既然已经决定尽快成长起来与沈初寒并肩而立,又怎可龟缩在他身后做温室里的花儿?
见她心意已决,沈初寒叹口气,不再多说,只道,“那阿绾小心些,务必跟紧我。”
宋清欢“嗯”一声,警惕的眸光半分不曾离开江面。
这时,又听得“哗啦”一声水花声,那艘在江面晃晃悠悠飘荡的乌篷船旁忽的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全身湿透的玄影!
玄影面色如常,粗粗望去,似乎并未受伤,翻身上了那艘乌篷船,然后足尖一点,跃上了画舫。
他刚一落到甲板上,尚未来得及说话。又听得“哗啦哗啦”几声巨响,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像烧开的沸水一般,从四面八方的水底冒出好几个人来。
这些人都穿着素白色的粗布短打,眼光凶狠,手中拿着的大刀在阳光下泛着凛冽寒光。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们足尖轻点,踏水而来,很快也落到了宋清欢他们这艘船的甲板之上。
沈初寒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打头之人是一五大三粗的壮汉,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满脸横肉,目光凶狠,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与沈初寒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些发毛。
他甩了甩头,心中咒骂一句。
想他们这伙人纵横这澜江地界好几年,还从未遇到过敌手,难不成还怕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的人不成?
瞧这画舫这般精致,船上定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眼前这几人,都是一个个弱不禁风的模样,若是能干成这一票,还愁老大不看重自己?
这么一想,便来了底气,看一眼身后,大叫一声,“弟兄们,上……!”
那个“啊”字尚未出口,便喉咙蓦地一凉,要说的话瞬间堵在喉中。他怔怔地低头,只见喉咙处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渗出。
心底一寒,下意识缓缓抬头朝前望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剑尖还挂着一滴将坠欲坠的血珠。目光再往上,看清了出手的那人。
脸还是那张脸,精致俊俏,不染一丝烟火气,可那幽幽深瞳中的狠戾,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他将手颤颤巍巍一指,话未说出,便两眼一翻,轰然倒地咽了气。
甲板上剩下的五六人见之大骇。
方才他们只见一道白影闪过,都未来得及回神,便瞧见人就这么死了。
当下瞧着沈初寒的眼神就变了,抖抖索索不敢上前。
这时,那五六人中有胆大些的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落在了宋清欢身上。这姑娘瞧着弱不禁风的模样,若是从她下手,说不定是个突破口。
这么一想,顿时来了几分勇气,给旁侧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给自己打掩护。
其他人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不想错失这个机会,大喊几声壮胆,冲了过来。
宋清欢见他们人不算多,便也放了心。这时,只见其中一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人群后朝这边袭来。
她神情一冷,手中鞭子一挥。
只听得“啪”的一声,鞭子就将那人手中大刀给缠住了。那人惊慌失措,慌忙将刀往自己这侧拔。
宋清欢勾唇冷笑一声,往鞭子上灌注了几分内力,将鞭子轻轻巧巧一抖,那人的刀便“当啷”落地。
他慌忙去捡,却听得耳边风声传来,刚一抬头,一根略带冰凉的鞭子便缠上了自己的脖子。这下更加惊慌失措了,慌慌张张拿手去扯那鞭子,却不想越扯越紧,呼吸越发困难起来。
他们盘踞在此,打劫过往旅客,定然伤了不少无辜之人的性命,宋清欢也不手软,眉眼一冷,拇指往鞭把处一按。
只听见一声“闷哼”,那人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没了生气。
沈初寒早就发现了这人盯上了宋清欢,本想出手,可看见宋清欢凛然的眉眼,便收了手,只在一旁看着。
此时见宋清欢轻而易举便解决了这人,不由微愣。上前两步道,“阿绾的内力又进步了?”她方才用鞭子缠住那人的脖子,若不是往鞭上灌注了内力,是没办法这么快就置人于死地的。
宋清欢清朗一笑,手一抖,鞭子便收了回来。
她将鞭子在沈初寒面前一晃,大拇指在鞭把上一按,只听见“刷”的一声细微声响,银光一闪,鞭头部分竟冒出了十来支密密麻麻的银针。
宋清欢又是一按,银针便又收了回去。
她得意地笑笑,“看清楚了吧?杀死他的可不是我的内力,而是这刺中血管的银针。”
沈初寒接过她手中的鞭子,细细打量了一番,浅浅一笑,“阿绾这武器还真不错。不过……”他微微低了头,在她耳旁低低道,“前世我怎不知阿绾还有这么厉害的宝贝?”
宋清欢收了脸上笑意,“吃一堑长一智。若我前世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就不至于……”
沈初寒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将鞭子还了回去,没有说话,只无声地搂了搂她看似瘦弱的肩膀。
他们说话的工夫,慕白和玄影那边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沉星也解决了一人。剩下最后一人,瑟瑟发抖地退到了角落,看几人的目光向看鬼一样。
玄影不耐,正待上前,那人却“噗通”一声扎进了江里,不见了踪影,溅起的水花很快消失,江面又恢复了平静。
慕白眉头一皱,目光在江面一扫,似乎想去追。
“罢了。”沈初寒开口。
“是啊。”宋清欢附和,“他们深谙水性,又常年在这里生存,若到了水里,定然比我们占优势。好在大家都没有受伤,我看,还是全速离开这里吧。”
慕白应一声,收住了脚步。
沈初寒吩咐船夫即刻开船,加快速度尽快驶离此区域。
又看向玄影,“方才什么情况?”
“方才属下被人突然拖入了水中。那人如殿下所说,深谙水性,死劲将属下按在水中不让属下出来,想将属下溺死。属下趁其不备挣脱开来,正要拔剑,那人却像鱼一般游开了。”
“知道了,你先去后面换身衣裳吧。”他才被拖入水里,身上全湿透了,这会子还在淌着水。
玄影应声退下。
沈初寒看向宋清欢,“看来果然如阿绾所说,这些人确实是在此打劫的水鬼。”
宋清欢点点头,“此处江岸两侧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易守难攻。再加上此地是两州交接,必定管理松散。想必正因此,才滋生出这窝专行不义的水匪来。”
她顿了顿,眼底有一抹忧色,“我担心,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沈初寒没有说话,目光沉沉看向远方。
须臾,他转回目光,语声淡淡,“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阿绾不必担心。”说着,朝她一笑,“我们先进去吧。”
沈初寒和宋清欢进了船舱,流月和沉星暂且留在外面,同慕白一道,整理着方才一顿打斗后有些杂乱的甲板。
虽然方才沈初寒只在一开始时出了手,但也足以让流月大开眼界了。
她瞥一眼身旁正在整理铁链和锚的慕白,笑嘻嘻开口道,“没想到沈相的武功这么厉害!”
她的脾性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日在悦来客栈时对慕白的不满,早就抛之脑后了。
慕白看她一眼,见她笑意盈盈,心中腹诽两句,面上却也笑着应了。
“沈相不是文臣么?武功怎么这么厉害?”流月又问。
自从知晓了宋清欢和沈初寒的事,她心里就对沈初寒好奇得紧。玄影性子太冷,瞧上去似乎不大好接近,慕白看上去倒是好说话些,这才打起了他的主意。
“公子小时候就开始习武了。”沈初寒的过往,慕白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都同流月说了,便言简意赅地答了一句。
流月却似有些不满意,嘟了嘟唇,“就这样?”
慕白此时已经完成了手上的活计,闻言直了身子,朝她看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就这样。”
“那……沈相又是怎么成为凉国丞相的呢?”
“公子的父亲,是凉国的户部尚书。”见流月眼睛扑闪扑闪,一脸好奇的模样,原本不准备多说的慕白又鬼使神差开了口。
“嗯嗯。”流月眼光发亮,心中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所以,沈相算是子承父业吗?”
慕白尴尬地咧了咧嘴,“倒也不尽然。”
“为何这么说?”
慕白愈发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望一眼一旁一言不发的玄影,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见他这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流月愈发好奇了,仰着头直直看向他,“你倒是说呀?”
“公子……是私生子。”慕白尚未开口,倒是玄影淡淡截过了话头。
“什么?”流月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结结巴巴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说……你说沈相是……是私生子?”
“嗯。”慕白点头。公子的身世算不得秘密,这小丫头是殿下的心腹,也不能得罪了去。
“那……那……”流月“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沉星将几人的对话听了去,秀眉一蹙,道,“沈相何时回的沈府?”她所说的回,自然是指认祖归宗被沈家接纳了。
沉星并没有流月那般八卦,但事关殿下的幸福,关于沈相的事,她自然要打听清楚。
“十五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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