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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小二急切的声音,宫泠微讶,直起身子朝宋清欢不好意思地一笑,“殿下,实在是抱歉。”
宋清欢淡淡勾唇,“无妨,你去看看什么事吧。”
宫泠感激地应了,起身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
宋清欢斜眼一瞧,果然见门口站着名小二,面上一脸急切,见到宫泠出来,眼神一亮,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出什么事了?没见我这里正在陪客人?”宋清欢听到宫泠压低了声音问。
“姑娘,隔壁客人喝了点酒,对伺候的姑娘不满意,非得要您过去作陪,小的怎么劝都劝不住。”小二也是一脸无奈,躬身对宫泠低低道。
隔壁客人?
宋清欢眸光微动。
难道是有人借酒闹事?若是如此,她还是先离开改日再来吧。左右那曲谱也已看过,想来暂时从宫泠这里得不到什么信息。
这时,见宫泠皱了眉头又问,“是什么客人?”
“是常来的李公子那几人。只是这次还有位陌生的公子一同前来,小的看他衣着气度尤为贵气,其他公子又都以他为中心,怕是什么大人物。”小二低低解释,“他们吃了些酒,嫌伺候的姑娘不够机灵琴艺不够高超,非要小的找您过去。小的说您现在有客,没办法过去,说是给他们换个姑娘。他们却怎么也不依,吵吵闹闹了许久。小的见他们不是普通客人,这才来找您拿个主意。”
宋清欢闻言,心神一动。
李公子几人,还有位衣着气度尤为贵气的公子?这描述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宋琰及同他一起来千盏阁的那些世家公子哥儿?
若果如此,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听了小二的话,宫泠眉眼微垂,似有几分犹豫。
小二口中的李公子几人是千盏阁的常客,他们皆是朝中重臣之子,得罪不得。更何况,这次还来了位陌生的公子,听小二的描述,身份更是不凡。这些人,哪一个都得罪不得。
可是舞阳帝姬如今又在这里……
她有些为难地转头朝宋清欢看一眼。
宋清欢心中明了,面上只装作不知,朝她微微一笑,“发生何事了?”
宫泠示意小二先在门口候着,莲步轻移走到宋清欢跟前一福,“殿下,实在在抱歉。隔壁房中客人吃了些酒闹将起来,小二制止不住,这才只能来找民女。”
宋清欢略有沉思之色,“隔壁房间?”
宫泠点头,脸上带着歉意道,“就在隔壁雅间,殿下若是方便的话,能否容许民女先去看看情况,待安抚好几位客人的情绪后很快回来。”
宋清欢心中有了计较,朝她淡淡一笑,“宫泠姑娘若有事便先去吧,本宫这里也没什么事了。”说罢,朝长几上的曲谱看一眼,拿起来递还给她,“宫泠姑娘若是想到什么与这曲谱有关之事,下次本宫来时,还请姑娘如实相告。”
宫泠忙不迭接过,嘴里应得爽快,“殿下请放心,民女若是想起了什么,一定会及时告诉殿下的。”
“好。”宋清欢微微颔首,“你先去忙吧。”
“殿下可要民女再唤个人来伺候您?”
“不必了。”宋清欢摇头,“本宫一个人待着便是。”
宫泠应是,朝她恭恭敬敬行了礼,这才随着小二去了隔壁雅间。
她一走,宋清欢温润的目光刹那间冷却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凉淡笑意。
没想到宋琰居然在她隔壁。倒是巧了,看来,连上苍都在帮她啊!
她走到房门前将门闩栓上,然后拿起长几上一个空酒盏,走到墙壁前将杯子倒扣在墙面上,耳朵贴在杯底,凝神听起隔壁的动静来。
用这个办法,能将隔壁的声音放大集中,从而能听到墙那边原本听不到的声音。
果然,隔壁很快有动静传入耳中,正是宫泠的声音。
“小女宫泠见过几位公子。”
“宫泠姑娘,您可算是来了,真是难请啊!”有男子调笑的声音响起。
“怠慢了李公子诸位,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小女方才在陪客人,一时半会走不开。”宫泠清悦的声音不疾不徐响起,既带了淡淡的歉意,却又不显得谄媚。
“什么客人竟然能让宫泠姑娘撇下我们几个?”有人似有不满。
“章公子说笑了,千盏阁开门迎客,自然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几位公子都是贵客,这不,小女一听说几位公子来了,便急急赶了过来。”
“还是宫泠姑娘识风情啊。”有人慨叹,“一见宫泠姑娘,这楼中的其他姑娘都成了俗物。”
宫泠轻笑一声,“孔公子过誉了。”
宋清欢屏住呼吸,将隔壁的对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微微眯了眼眸。
这几位李公子章公子孔公子她都有所耳闻,其父都是朝堂上与魏嵘一派的官员,难怪与宋琰走得近。
这时,听得宫泠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位公子瞧着有些眼神生,不知如何称呼?”
见问到了宋琰,宋清欢神情一凛,放轻了呼吸。
听到宫泠问起宋琰,众人有片刻迟疑,倒是宋琰自己开了口,语声温润,“在下严嵩。”
宋清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宋琰果然还是不敢以真名示人。不过,有自己秦欢的假名在前,也不知道宫泠能不能悟出这严嵩就是当朝太子宋琰?
“原来是严公子,初次见面,还请严公子多多关照。”宫泠语声未变,依旧清悦有礼。
宋琰打量着面前婷婷而立的女子,眼底暗色重重。
这是他第一次来千盏阁。
千盏阁在建安的盛名,他早有所耳闻,都说千盏阁有建安最醇的酒,和最美的姑娘。只是他从前碍于身份,一直没有机会来过千盏阁。
这几日因着月底选秀之事,他与母后起了些冲突,再加上前些日子父皇交代的一件事情没办好,被父皇狠狠训斥了一番,心底烦闷不已。
与他走得近的这几名朝臣之子见他这几日一直无精打采火气旺盛,便不由分说拉着他来了千盏阁,说是让他好好放松。
他的确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半推半就之下,便跟着来了。
到了千盏阁,果然有美酒送上,美人作陪。
这酒,确实是好酒,不比宫中的御酒差。
可这美人么……整个宸国的美人都聚集在了宫里,他看惯了各色环肥燕瘦,眼光自然比寻常人要刁。所以一看方才千盏阁那两位乐坊女,也只觉姿容平平,琴艺也不过尔尔。
其他几人都是人精,一见他兴致缺缺的模样,哪里不明白?这才吵吵闹闹让小二将宫泠请来。
宋琰探究的神色落在宫泠面上。
他久居上位,身上自有股不怒自威的威严气势。方才那两位姑娘见了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子怯意,可眼前这姑娘,面色虽恭谨,神情却淡淡,没有丝毫趋炎附势的谄媚,亦,没有丝毫见到大人物的胆怯。
她的容貌对于看多了各色美人的宋琰来说算不得惊艳,可是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却生得极妙。
——眼含春水,潺潺汩汩,带着一股空山云雾般的灵气,清澈得仿佛能一眼看透人心。
对生了这样一双美目的女子,他的第一印象自不差,微微一颔首,算是应过了宫泠的行礼。
一旁的李荀见宋琰的目光在宫泠面上顿了一顿,眼珠子一转,讨好地开口道,“严兄,这位便是我们常常同你提起的宫泠姑娘。”
“果然不负盛名。”宋琰微微点头,唇边一抹浅淡笑意。
李荀心念一动。
宋琰是太子,见过多少国色天香的貌美女子,能得他一声“不负盛名”的赞叹,着实不易。看来……他对宫泠的印象确实不错。
只要哄得宋琰开心了,他们日后的好处还不多得去了?
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宋琰,心底有了几分计较。
宫泠眸光微微朝宋琰一睨,语声清泠又开了口,“听小二说,诸位公子对方才伺候的姑娘不大满意?不知……是哪里不满意呢?”
李荀一心想要讨好宋琰,抢先开口道,“千盏阁既是乐坊,坊中姑娘在器乐上的造诣就不能差了去不是?方才我们严公子说了,你们刚刚那两个姑娘,弹琴的技艺倒是有,可弹出来的曲子却一点情感也吴无,这便是你们的水平?”
宫泠闻言心惊。
一则这几位世家公子家中已是勋贵,可看他们对这位严公子的态度,却甚是恭谨。难道,这位严公子的身份地位比这几位还高?二则,便是严公子在曲乐上的造诣,竟比李荀他们高出不少。真正懂行的人,才能听出一首曲子中情感是否充沛而真实。
严嵩。
这严公子,究竟是何来历?
她不敢怠慢,忙行礼一福,语带歉意,“几位公子果然是行家。若是几位公子不嫌弃的话,容小女为你们演奏一曲如何?”
李荀等人自是鼓掌叫好。李荀看着她笑眯眯道,“今儿我们这位严公子心情不大好,姑娘若是弹得好,让严公子高兴了,重重有赏!”
宫泠笑笑,请小二取了她的古琴过来。她不仅擅长箜篌,在琴筝等乐器上亦有不俗的造诣,所以才能成为这千盏阁长盛不衰的台柱子。箜篌是外来的乐器,平常待客,她还是多为弹奏古琴。
小二很快将她常用的古琴取来,不多时,有悠扬的琴声响了起来。
宋清欢将贴在墙上的酒盏取下,耳朵离开了墙壁。
听方才那几人的谈话,似乎宋琰今日来千盏阁并没有什么特别原因,纯粹是被李荀他们拉来消遣散心罢了。
听说近日父皇交给宋琰去办的一件事情被他搞砸了,父皇对他很是不满,难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宋琰才心情不好的?
若是如此,她也没什么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了。
想着沉星还在外头等着,便也没有多待,唤了小二结过账后走出了千盏阁。身后,千盏阁中依旧人声鼎沸,推杯交盏,好一派盛世繁华的景象。
*
很快便到了春猎这一日。
聿帝刚继位时,若无特殊情况,每年春季都会率群臣及后宫诸人去城郊的上林苑进行春猎。
上林苑是建安城郊百里外一处占地颇广的皇家宫苑,其间建有消暑的离宫,以及供消遣的各色亭台楼阁。当然占地最广的,还是位于上林苑西北角的皇家围场,围场中养百兽,可容千骑万乘,天子春秋射猎苑中,取兽无数。
后来聿帝国事繁忙,便渐渐取消了春秋围猎的传统。没想到今年因替皇子们选秀之故,停了多年的春猎又再次重新开始。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次春猎,更多的是让三位皇子在选秀大典之前,能对各家的贵女小姐有个深入的了解,但明面上还是同往常一样,请了各世家大族的小姐公子一同前往,并后宫得宠的诸妃,皆会一同前往。
春猎一共要进行三天。第一日供诸人休整,晚上会举行篝火晚宴。第二日春猎才真正开始,为期一整天,黄昏之时清点个人所得猎物,分别选出男子组和女子组的前三。第三日用过午膳后出发回宫。
这日,天还未亮,便有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开始出城。行在车队最前的,自然是帝后的车辇,其后跟着宁贵妃等得宠的嫔妃,再往后便是三位皇子并三位帝姬。这之后才是各世家大族的车辇。
帝后并三位皇子一同出行,自是事关重大,所以一路都有随行的期门骑贴身保护,不急不缓地朝城郊的上林苑行去。
宋清欢坐在马车内,流月沉星随侍左右,车外是乔装打扮成瑶华宫的内侍一起跟车的玄影。
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马车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上林苑到了。
上林苑虽然恢弘,但到底皇家围场占了大部分地界,其他宫殿建筑等自不比皇宫。宋清欢下榻的住所是一处名为蒹葭的院落,虽不及瑶华宫,但布置得亦是精巧雅致。
宋清欢带着流月沉星进蒹葭院的时候,已有上林苑当差的两名宫女和一名内侍在院中候着了,见她进来,忙上前对她行礼问安。
宋清欢一一问过三人的名字,让他们暂且下去候着,又让流月带着玄影去旁侧耳房中安顿下来,方带着沉星进屋安顿下来。
记忆中,她曾来过两次上林苑。
不过那时她并不得宠,下榻的院落与聿帝的宫殿相去甚远。可这次所住的这处蒹葭院,她方才来的路上已经看清楚了地形,离聿帝下榻的宜春宫很近。
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昔。
宋清欢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坐在窗旁的软榻上,看着沉星将她所带的行李拿出来一一放好。抬头望一眼窗外,见时辰尚早,想了想,决定去看看五皇兄。
待流月和沉星安顿好后,宋清欢在房中稍事休息,带了两人往五皇子下榻的黍离院行去。为了怕五皇子发现玄影的异样,便没有带他,留了他在蒹葭院。
一路不急不缓道地行到黍离院。一路舟车劳顿,这会子大家都还在房中休息,除了匆匆而过的宫女和内侍,路上并没有碰到多少人。
黍离院的院门虚掩着,并没有合上。
宋清欢上前,伸手将院门推开。
院内正在指挥着人内侍搬动行李的一名青衣宫女循声望来,见是宋清欢,眉眼间一喜,疾步上前朝她行了个礼,“奴婢见过七殿下。”
行礼的,是五皇子身边的贴身宫女采薇。
“五皇兄在吗?”宋清欢问。
采薇点点头,亲自引着宋清欢往里走去,“殿下在房中,七殿下请。”
“殿下,七殿下来看您了。”进了房间,采薇对着正在书房中的宋暄通报了一声。
宋暄闻声望来,见是宋清欢,眸色也是一亮,急急走了出来,看向宋清欢高兴道,“欢儿,你怎么过来了?”
采薇行礼后又退了出去,宋清欢便让沉星流月去门外候着,自己同宋暄一道进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中坐下,宋暄看向宋清欢关切道,“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欢儿怎的不在房中休息休息?”
宋清欢笑笑,“昨儿睡得很好,倒也不累,便想着过来看看五皇兄,可是打扰五皇兄休息了?”
宋暄摇头,“我昨儿也睡得不错,这会子并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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