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自己来守护太初的时候,得知太初殉世以挽救三界生灵的那一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只愿她得偿所愿,却反而将她带入了死地。所以他才在下界浑浑噩噩数万年,仿若孤魂,不知生死。
清风卷起满处的樱花,沾落在他的发丝上,带着微微的苍凉。寂然的面容泛着惨白,那个人垂着眼帘,仿似失了魂魄,狼狈到了极致。
青歌看着这样的天元,突然失了言语。
小院里,是恒久的寂静。
天元的目光停留在古树边的瑶琴上,苍凉的瞳仁里卷着化不开的疲累。
纵使这数十万年阴阳逆转,纵使漓星和瑶光当年的刻苦铭心只是一场梦,纵使太初身边只余他一人,他还是输了。
不是输了上渊,不是败了太初,却是由了天命。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上渊一生的执着,他看着那把历经他们三生的古琴,忽然笑了起来。
“多少年前的事了,青歌,若你不提,我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
青歌瞥了她一眼,抿了口热茶,懒得再理他。就熬吧,看你们这些人还能熬多久。
“不管当初怎么样,现在毕竟万事皆休。青歌,有些事你就当从来都不知道吧。”
这是在警告她,永远不向太初提及这些事。青歌抬眼看过去,在那人坚定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等鬼域和冥界出世之后,三族的事便会明朗,你也不必过多烦心。得了闲,你也去道域看看她,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念着你的。”
天元起身朝外走去,行了几步便又止住了脚步。背对着青歌,缓缓开口。
“青歌,不要以为谁负了我,自始至终,都是我负了他们。”
想要的得不到!他们这些人,一生都在命运的捉弄下颠沛流离。如今他还能等到太初回来,守在她身边,真的已经很好。
脚步声缓缓消散,青歌长叹一声,复杂的望了眼远处巍峨苍茫的神殿,压下心底的酸涩感,起身回了妖界。
落道谷。
太初跟在青衣女子身后,步履闲散,目光扫过四下的景物,眼底浮起了几许惶然感。
“白玺,你是要带我去内谷?”
白玺回过身,笑道:“以前常听说内谷风景秀丽,偏偏上渊一直霸着此处,除了洛泽那个胆大的闯进去过,还无人窥过真容。你小时候便吵着要进去,现在左右无事,我们便进去瞧瞧。”
太初咳嗽了一声,眼晃了晃,点头。
“早年上渊在内谷布下禁制,又严令道域中人不得踏足此处。你如今答应的这般爽快,可是也对此事感到奇怪?”
“此事我好奇了千万年,你不是不知。”太初蹙眉道,“里面的气息似乎很不寻常,如今来也来了,去探个究竟也好。”
见她步履急切的朝里面走去,白玺长叹了一声。
谷内不大,只那景象称之为一片焦土也不为过,哪有半点雅致。
“这是怎么回事?”
白玺指着前方破败的屋子道:“上渊一直住在那里,你想要的答案也都在那里面。”
小屋内干净朴素,陈设简单。屋内泛着可怖的温度,刺得魂魄隐隐作痛。漆黑的瞳仁里夹着化不开的慌乱,眼睛扫过案台,太初却陡然怔住。
她慢慢走近,眉头一点一点皱紧。
活灵活现的女童木雕安静立在案台上,便是隔了无尽岁月也未曾黯淡失色,反而看着生动质然,煞是可爱。
“白玺,这是……”太初拿起木雕,语调忽然变得有些沙哑,“这是他雕的?”
“除了他,还有谁能做的这般神韵十足。”白玺叹了一声,“这么多年,他便是一个人躲在这里承受天火的煎熬。太初,现在你该都明白了吧。”
不是自她启智之后,他才躲在了这里。
她几乎不用再细想,便明白她和上渊为何自域外而来。重新凝结神魂,代价便是永生永世承受天火的折磨,噬骨焚心。
难怪她启智甚晚,难怪她一直嗜睡。因为从一开始,她便是残缺的神魂。
她垂下头,看着掌间的木雕,苦笑一声。整个道域,也只有那个人会比她自己更了解她。为了免去她的疑心,他瞒过了所有人。
太初开始后悔自己来了此处,她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殉世后的死而复生,甚至从无尽的岁月开始,她这千万年里安宁无忧的人生,都是那个人耗尽生命,一点一点为她准备的。
没有道祖,没有瑶光。
百转千回,自始至终,都只是上渊。
三个年华,无穷无尽的岁月,沧海都变作了桑田,他就一个人守着残缺的神魂,候她归来。
世界落成永恒的孤独,他也再没了归途。
很久很久以后,白玺说,她这一辈子,只见过太初两次狼狈不堪的模样。
一次是洛泽惨死阵中的时候,太初内疚绝望到生无可恋。
还有一次,就是太初在知道上渊为她耗尽一生的那一刻……
那时,她看着太初踉踉跄跄的向下界奔去,背影凄凉惨绝到了极致。(未完待续)